黃昏將近,金黃的夕陽漂洗著四周的空氣,讓所有事物提前成熟,園林中更是披上了一層金黃的格調。
園林之中,魚朝恩將一人緩緩引進,畢恭畢敬,不能失了侍者的身份,也不能怠慢了這位高冠華服的男子,此人便是混跡長安數十年又流浪外頭歸來的李瑁。
“原來是皇兄啊!”武月綾站起來,揮袖而迎,始終保持著主人的姿態,這裡是公主府,她不僅是這裡的主人,也是長安的主人。
李瑁面色稍黃,面板微黑,身形也不似從前臃腫,走起路來也有些虛浮,看樣子在外頭並不過得怎麼好。
“公主...殿下!”李瑁拱手行禮,五十多歲的臉龐上勾畫著一道又一道風霜的痕跡,眼前的紅衣女子始終與眾不同,如今天下大亂,也只有她能穩住長安的陣腳,甚至收復了潼關、洛陽等重鎮,面對這樣的女子,他不得不佩服,這種佩服的感情也十分的微妙,毫無作為的他心中亦是慚愧不已。
“小朝恩!到後府去挑幾個成熟的瓜來,李皇兄隨我一同到天賜閣去!”武月綾走出亭子,款步而行,在前方引路。
“謝過殿下!”李瑁跟在背後,看著這道挺拔而自信的背影,心中情緒更加複雜了,都說女兒之身卑賤,奈何今日他才知曉,這世上根本沒有卑賤的人,斟酌著詞句,他還是開口質問了,“殿下,恕李瑁無禮,不知道公主是否覺得應該將這天下歸還於李家!”
武月綾聽聞並沒有轉身,而是繼續往前行走,不過她的姿勢更加端正,語氣也十分肅然,“這天下不是李家的天下,也不是我的天下,這是天下人的天下,不屬於任何一個人,而屬於所有人!”
聽到此言,李瑁腳步稍微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跟了上去,“我知道了!李瑁無意冒犯,只是想要知道公主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簡單,大唐不能再這樣下去,至少在我看來,它已經病入膏肓,需要一次換血治療!”武月綾說完停頓起來,繼而解釋,“放血治療就是把我唐朝內部的壞死血液全部換成新鮮的血液,讓它再度充滿活力!”
隨著她解釋完畢,來到了重新翻修過的天賜閣,進入後院,來到桌子前緩緩坐下,也令李瑁一同坐下。
緊接著,楚兒兩隻手各端著抄好的菜餚,嘴巴里始終在嚼著什麼,顯然是偷吃了。
婉兒和葉氏一同出來,端著一個大鍋,這道菜叫麻辣香鍋,放了胡椒粉等料,一上來就勾動人的胃口。
晚餐開始,李瑁以為下人不會同主人一起吃,結果發現這幾名女婢都自然地坐下來吃飯,儘管覺得古怪,這樣也有失主人的身份啊。
武月綾絲毫不在意,拿起筷子給婉兒夾菜,再問向葉氏,“你家兩個小子回來沒?”
葉氏輕笑,語調透著一些成就感,“大兒、二兒都在外頭替公主辦事,如今他們長大了,也就不戀家了!”
“這兩個臭小子,等他們將義父帶回來,我定要好好教訓他們,身為人子,自然孝道為先!”武月綾故意將資訊變相告知李瑁,太上皇也要歸來長安了,不過是被黑甲軍抓回來。
李瑁聞言,停下食箸,保持著溫雅的形象,開口之後又閉上嘴巴,繼續吃著菜,似乎有些難言之隱,本來滄桑的眼睛裡多出一些溼潤。
夜來,李瑁便告辭了。
武月綾坐在園林中喂著大白虎吃肉,口中卻叨叨絮絮的,“一點都不誠實啊,大白,只有你誠實!”
“喵喵喵?”老猞猁躍上菜籃子,用小爪子抓著主人的小手,滿臉幽怨,我哪裡不誠實了,總是冷落本喵,“喵!”
武月綾趁著老猞猁張嘴,餵了一塊熟肉進去,引得老猞猁滿足地喵一聲,接著吃醋的大白也輕吼了一聲。
這時,夜影中閃動著疾風,兩道身影纏鬥在一塊。
一人出手迅猛,身姿柔韌,一拳一掌,靈巧自然,樹影婆娑間,那道有些力不從心的身影被楚兒一個抓背摔扔到燈籠下,摔了個結實。
只不過這種程度的摔跤對於習武者來說屬於小兒科,並不會對武者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張恆從地上站起來,短鬍子飄飄的臉顯得比以往更加滄桑,不過眼睛卻十分的明亮,拍去衣物上的塵土,向著公主報告,“殿下,接到密報,聖人明日就要到達長安了!不過,陳玄禮將軍與其部下似乎也潛入了長安,他們龍武軍內部在馬嵬坡產生分歧,陳將軍帶著剩餘的部眾護送聖人時於渭水扶風一帶遭到亂匪,與聖人失散!據我觀察,這位老將軍已經損去一臂,看樣子是險象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