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遠伸手把彈開的門徹底的推開,念瑤便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入眼便是一片白花花的人體,那可真是一絲不掛啊!
男男女女都一個模樣,光了個光的。
此時他們被分別的隔在一個個小小的玻璃房間內。
見到有人來,一擁而上,都在拼命的拍打著面前的玻璃。
念瑤直接被震撼到了?
這弄啥呢這?
要不是裡面全是人,還以為養豬呢!
澤遠躲開念瑤疑惑的視線,自顧自的往裡走去。
他不想告訴她,這些都是‘他’的食物,可——也是他的。
他當初為了換回自己的母親,自願的讓那些人把他成實驗品,像是阿貓阿狗一樣被植入病毒,讓他們做實驗,研究人體對這種病毒的身體反應。
他是自願的,他自願卻是為了換回她。
一個沒有什麼文化;沒有什麼能力;沒有什麼背景的鄉下婦人。
一個靠著自己的勞動和省吃儉用,養活自己唯一兒子的婦人。
她無知、她卑微、她醜、她小氣、她愛貪便宜、她……她縱使有一萬個缺點,縱使人人都討厭她、反感她、看不起她,可是他不會!
他也不能。
她養育了他,她用盡了自己的所有想讓他變得更好,她毫無保留毫無虧欠的對他。
他也只是想換她活,想她少受點苦,想她好好的。
可是他們卻騙了他,她死了,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在眼前,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她沒有二兩肉的軀體抬了出去。
他為人子。
他卻無能為力!
他為人子。
他卻連告別都做不到!
那痛——猶如剜心!
曾經說好的報答,說好的孝順,說好的幸福,說好的那些,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她有什麼錯?
她不過就是為了讓兒子能上得起大學,能交得起學費;不過就是貪圖他們放出的那點誘餌、貪圖那一點點錢而已。
他已經來換她了啊!
可她還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們為什麼不願意放過她呢?
她為了他,從沒有享過一天的福氣,眼看著他就要大學了,眼看著她就要苦盡甘來了,眼看著就要享到兒子的孝順了,她卻死了。
死了。
不會在睜眼。
金秋、收穫的季節,有多少人奔著光明的前程而去呢?
澤遠閉了閉眼,輕聲的告訴自己,都過去了,活著的都還得活著繼續。
是的,
他是沒有死!
他是活了下來!
可是卻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所以他自殘。
所以他自殺。
可是他連死都做不到!
真是奇妙呢,一個人能一直沉在痛苦的泥沼中,卻不死!
不能死,又不忍報仇。
沉默著,痛苦著。
呵呵!
也真是諷刺呢!
那就一直痛苦著吧。
可是‘他’卻來了。
魯迅先生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其實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在沉默中變態!
所以“他”來了。
“他”取代了他,“他”說,今後這便是我的人生,我要報仇。
“他”說,你只要記得,你願的或者不願的,我都會讓你願!
“他”說,你只要好好的活著,痛苦或者喜悅都無所謂。
“他”說,有我!
你的人生便是圓滿的。
你便忘記這一切,沉在黑暗中吧。
所以。
澤遠忘了這一切。
以為,這些都不是他的人生,他救出了自己的母親,為她養老送終,母慈子孝。
一個。
他以為的人生。
他為“他”的不幸感到惋惜,為那個死去的母親感到同情。
所以他願意縱容“他”。
澤遠不動聲色的擦乾眼角蜂擁的淚,輕輕的移開了身子,指著左手邊的玻璃房間,轉身看著念瑤,“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