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五月的天已有些熱了,張邦安躺在熱氣騰騰的大木桶裡,翹起兩隻毛絨絨的小腿,木然地瞪著眼睛,朝著木樑發呆。
用來泡浴的水是專門用香蘭草蒸煮過的,整個房間裡蒸騰著花香味,據說有辟邪潔身的作用。
浴桶旁邊擱了個高凳,上面放了一盤他最愛吃的九子粽,九隻形狀各異的小粽子連成一串,用九種顏色的絲線紮成,九種不同顏色的糯米糰裡面裹有九種不同口味的餡兒。
他喜歡精緻的食物,九子粽便屬於其中,還包括各式各樣、各種味道的精緻女人,比如蘭錦心。
兩年了,日子如流水般過去,但有些事如鯁在喉,永遠難以忘懷,尤其是這挫敗的滋味。
這些日子裡,他反覆思索蘭錦心脫身的經過,試圖從中找出破綻,其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究竟是誰給了蘭錦心二十四兩金子?東光縣能一下子拿得出二十四兩金子的富戶、解庫兩個巴掌就數得過來。
這些人他都查了一個遍,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人敢無視他此前的警告,出手惹這個麻煩。
嘣!一聲爆竹巨響,打斷了張邦安的思考,他側耳傾聽,外面鑼鼓聲響天,喝彩聲震地,想必河面上的十幾艘龍舟競相出發了。
每年的龍舟賽,張家都會早早地佔住最好的地方搭起綵棚,供張邦安高踞觀看,可今年他卻沒了這個心情,往年奪魁的往往是邢虎臣率領的龍舟隊,可他卻因為蘭錦心這個女人死了......
唉!龍舟依舊劃,虎臣無覓處啊!可憐的虎臣,你走了,我如同斷了一臂,少了一個得力助手啊!
龍舟,龍舟,端午節前,大家大戶都在忙著打造龍舟,傳說做船身的木頭一定要用偷來的,這樣做出來的龍舟才有靈性,所以端午節前有很多外地的偷木賊流竄四處偷木頭。
這不,前兩天,家裡還抓了一個不長眼的偷木賊,吊起來打了一頓後放了了事。
偷木賊,偷木賊,張邦安嘴裡不斷念叨著,突然眼睛一亮,腦袋裡閃過一個想法:那蘭錦心的金鋌該不會偷來的吧?!
如果是偷,那是從哪裡偷來的?查一查那金鋌,或許能夠從上面發現什麼線索!
“太好了!老子真聰明!”想到這,張邦安興奮地從浴桶中站了起來,帶出一身水,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們趕緊上前給他擦拭身子。
他一把抓過浴巾,胡亂地在身上擦了幾下,便搶過衣服披上,大踏步地向府外走去。
楊連慶見狀趕緊跟上幾步,問道:“員外,咱們去哪啊?”
“去縣衙,找李佑清去!”張邦安一臉興奮,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
“員外這是咋的了?突然跟撿到寶似的,一張臭臉笑開了花。”大半年不見張邦安笑臉的楊連慶心中不由嘀咕起來。
縣衙的後堂,張邦安和李佑清正仔細端詳著剛從庫房裡尋檢出來的兩根金鋌,試圖從中發現什麼有用的資訊。
片狀的金鋌,圓首束腰,上刻“韓四郎”、“十分金”、“重拾貳兩”的字樣。
這兩根金鋌正是蘭錦心的賠償金,當初李佑清判蘭錦心賠損壞楊連慶的陶杯二百八十八貫,而兩根金鋌價值三百貫,中間有十二貫的差額。
蘭家急於走人,大大方方地說不要找零了,縣衙便將金鋌留下,從庫房給楊連慶支付了二百八十八吊銅錢。
“韓四郎?咱們東光縣沒有叫韓四郎的金鋪啊?邦安,你來往各州府做買賣,金鋪方面肯定見多識廣,你對這個韓四郎有印象嗎?”李佑清問道。
張邦安凝神思索半天,道:“依稀記得束城縣有家叫韓四郎的金鋪,不知是不是這個韓四郎,可以去核查一番。”
李佑清輕輕一笑,將金鋌丟回木箱,拍拍張邦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邦安啊,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咱總不能活在過去啊。那個叫蘭錦心的女子固然國色天香,但也不是得不到她就活不下去了。
你看我新娶了一夫人,雖然姿容不是絕佳,可那身段,嘖!凹凸有致啊,那手感,嘖!嫩滑如緞啊,我這不也是夜夜昇仙嗎?
所以,好女人呀,就如那割了一茬又一茬的韭菜,總有鮮嫩的冒出來,有句老話叫天下何處無韭菜,哎,我呸,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
李佑清作為東光縣的父母官,自然是希望治下平靖,百姓相安無事,各種矛盾和麻煩越少越好,讓自己平平安安地熬上這一任。
前年都頭邢虎臣涉嫌劫持蘭錦心,反而被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