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趙佶這朝,有意平息黨爭對政局穩定的影響,新黨舊黨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情況逐漸消弭,取而代之是蔡京、童貫、高俅等人的聖眷常駐,權力穩固。
相應的,整個社會也像一杯停止攪動摻著沙子的水,水流漸漸平穩,大小沙子落定,一切重新歸於秩序。富人依舊富裕甚至更加富裕,窮人依舊貧窮甚至更加貧窮。
今年提早放出話來,志在必得的依舊是周清雲和楊平章兩位小官人,周家是汴梁城有名的包租公。
他家祖上傳下來的地皮本來就不少,一代一代的不開酒店、不辦實業,埋頭建房子出租。
沒想到這汴梁城的房價越來越高,重城之中,雙闕之下,尺地寸土,與金同價,京師豪宅的價格更是狂漲至數十萬貫,非燻世家戚,居無隙地,連朝中高官都得租房住,周家自然賺的盆滿缽滿,賺來的錢繼續買地皮蓋房子,這財富啊就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楊家是跑碼頭的,汴河上來回穿梭的一半船隻都是他們家的,汴梁城的人口大概在一百四十萬上下,吃喝拉撒、人吃馬喂,糧食、肉類、蔬果消耗量巨大,這絕大部分的運輸量全靠水運,對楊家來說,這汴河就是黃金水道。
兩人恃強使氣,已經爭了四年頭茶了,各有兩勝兩負,今年是第五年。
還沒開始開拍,兩邊的幫閒已經開始鬥上嘴了。
“我家官人一會出價了,你們家官人要是個爺們的話,得跟我們拼到底啊!”
“我呸!他奶奶的,你家官人才當縮頭烏龜呢,要是輸了以後把腦袋藏褲襠裡再上街吧!”
“你們家楊員外不算個戴頭巾的漢子,忘了去年是怎麼認慫的?”
“周員外,楊員外他們這是虛張聲勢、詐唬人呢!一會兒別叫他唬住了啊!人生能有幾回拼?此時不拼何時拼?跟他們拼了!”
幫閒們相互挖苦、嘲笑、打壓……各自逞出渾身手段,用各種機靈、有力和接地氣的語言相互攻擊,將每年的頭茶拍賣會演繹得生動有趣,充滿了煙火氣和硝煙味。
男人這種雄性動物始終是好鬥的,除了原始的鬥毆打架秀肌肉,便是一擲千金的鬥富炫富秀荷包,再高階一點的就是比官階比職位秀權力。總而言之,就是要勝人一籌、壓人一頭,這樣自己才會感覺爽!
拍賣頭茶的地方聚了不少有錢人,各種小商小販也抓住機會,抱箱提壺、穿梭其中,推銷著各色果乾、飲料和小吃。茶莊的人對此是不禁止的,有了這些小商販,氣氛也才會更祥和熱鬧。
賣渴水的李老頭今天生意不錯,笑容滿臉地賣出去最後五碗渴水,他將壺中最後幾滴水倒盡,笑眯眯地看了會那些人打嘴仗,相互問候爹孃的鬧劇,待買水人將水喝盡,便將空碗收了,打算回家一趟再做些帶些過來,爭取賣個二茬。
他家的渴水選材嚴苛,十分地道,用荔枝、蘋果、梨子、橘子、葡萄等肥嫩多汁的水果按比例混合,洗淨後去掉皮和核,將果汁和果肉倒進鍋裡,加水燒開,隨後用小火慢熬一天,一邊熬一邊攪,中間還過濾兩遍,到最後水全部被熬幹,鍋裡只剩下一大團黏稠半透明的果膠。
把果膠裝到瓷壇裡,密封嚴實,便可以長期儲存。需要調製渴水了,便開啟瓷壇,舀一些出來,與熱水或冰水混合均勻,便是一大份酸酸甜甜的果味飲料。
現在天氣還不太熱,他賣的是熱乎乎的渴水,一碗下去,通體舒泰,熱力十足。
為做到持續保溫,他將陶瓷的長頸瓶套在一個藤編的籃子裡,藤籃有隔熱保溫的作用。瓷瓶的底部裝著一個小小的炭爐。這樣,即使在冬天,也可以讓瓷瓶內的渴水保持熱度。
他一邊拎著瓷瓶急匆匆地趕著路,一邊拿出塊炊餅咬著,忽然抬頭看見御街上遠遠來了一行人,領頭的一個騎在馬上,官服醒目、神情肅然,他認得此人是開封府推官堵丹陽。
心中有些疑惑,“這拍賣頭茶,堵推官來作甚?來給人添堵?別看這些官兒人模人樣威風,他們不比那些鉅富子弟,可沒閒錢這般揮霍。瞧他這副黑臉,難道剛被府尹罵了?”
他知趣地側身躲在街旁藥鋪門口,偷眼瞧著越來越近的隊伍,嘴巴慢慢驚愕地張大,那嚼了幾口的炊餅塊兒差點從嘴裡掉了出來。
只見堵推官身後不遠處,一大隊如狼似虎的官差蜂擁而來,一個個手執鐵鏈、哨棒、枷鎖、腰刀,那殺氣騰騰的樣子,瞎子也看得出,這絕對不是去拍茶的,還真是給人添堵的。
蘭記茶莊門前車水馬龍,客人云集,忽地一隊官差簇擁著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