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拍竿傾倒,猶如一支失去力量的巨臂,不能對官船再造成威脅,沙船上的官軍們如同得勝凱旋般,大聲歡呼起來。
遼兵則是大驚失色,諸人從軍以來,還未見過如此彪悍粗暴的打法,竟然爬到拍竿上,將牽引的繩索砍斷。
這個宋人如此勇猛,一掃他們對南人懦弱可欺的印象。要知道宋遼之間簽訂的澶淵之盟,說是平等的兄弟之國,可宋方每年需向遼提供“助軍旅之費”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
百年來,在遼軍眼裡,是瞧不起手下敗將宋軍的。宋遼水師,偶然在海上相遇,遼兵總是耀武揚威,趾高氣揚,而宋兵忍氣吞聲、力避衝突。
剛剛一番較量,遼軍是氣焰盡失,一個個耷拉著臉默然不語。
船頭的這座拍竿一時半會是用不上了,如此長重的杆子,在海上要想重新接繩立起來並非易事,得等到戰事結束,拖到碼頭才能修整。
遼軍軍官陰沉著臉,大聲呼喝,指揮遼船調頭,將尾部朝前,那裡還有一座拍竿。
遼船在慌亂地掉頭,宋船並未趁機逃離,反而是在原地等待程風這個大功臣的身影出現。
誰都沒看見,就在剛剛繩索斷開的一剎那,程風胳臂一撐,整個身子朝外躍去,跳入了水中。
由於他的身子是橫著出去,從七、八丈高的高度跌落入水中,水面對身體的衝擊力很大。
即便他在空中竭力調整入水角度,但依舊差點沒將他拍暈過去,頓時口鼻出血,面板火辣辣的疼。
他強忍著肌膚的疼痛,屏住呼吸潛入水中,往沙船的外側繞去。
扈三娘見他跌入水中,忙奔到船舷處,卻半晌未見到他的身影,一顆芳心又是高懸起來。
扈成一把將她扯到安全處,寬慰她道:“俺看著這妹夫膽大心細、本事過人,肯定沒事的!妹子且耐心等待會兒!”
正在憂心忡忡之際,聽見船的外舷處傳來一陣響動,趴在上面往下一看,見程風全身溼漉漉的,鼻孔裡、耳朵裡淌著鮮血,正吃力地順著繩梯往上爬。
扈家兄妹心中大喜,趕緊往上扯著繩梯,三下五除二將他拽了上來。
扈三娘一把摟住他,神情關切,連聲問道:“官人!你沒事吧?”
程風摸了一把鼻血,衝她咧嘴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你的相公福大命大本事大,哪有那麼容易死?!”
兩人忙將他攙扶到船艙裡坐下,沙船上的官兵們見了如此英雄的好漢安全返回,紛紛簇擁圍了上來,有人遞上乾布巾供他擦乾身子,楊勇節還尋了碗熱水給他灌下。
說來也奇怪,一個時辰前還是勢同水火的官匪關係,在遼人面前便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了。
特別是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之後,程風的英勇表現重挫了遼軍,也挽救了全船人的性命,官軍士卒不自覺地把他當成己方的英雄了。
他們畢竟是粗豪的丘八,身上還殘存著幾分血性,最服的還是真有本事的廝殺漢!
程風有些不習慣被這麼多人伺候著,他用布巾將鼻、耳的血擦淨,便挺直了腰板,忽地站了起來,關切地問道:“遼人什麼動靜?”
馬政微笑道:“小兄弟,別擔心,遼船正在掉頭,一片混亂,咱們的船已經加速駛離了戰場。”
“那敢情好!”
程風起身出了船,見已有士卒開始“叮叮噹噹!”地修補被砸爛的船舷。
遙望遼船,已經調轉了船頭朝宋船追趕而來,但看其速度,要趕上還需要些時間。
“馬鈐轄,咱們繼續往北?不返回登州了?”楊勇節在一旁發問。
馬政淡淡地道:“不回了!俺有重要使命去往遼東,你們跟俺去吧!”
“啊!”楊勇節有些意外,期期艾艾地問道:“馬鈐轄,咱們與遼國不是兄弟之國嗎?怎麼連話都不說就打起來了?既然已經翻臉,那這一路上闖得過去嗎?”
馬政沒好氣地道:“不該問的別問,你奉命行事便罷!”
他突然間想起什麼來,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廝!奸猾如油!膽小如鼠!說什麼船被劫了!只顧推脫!俺在那船上,還想見死不救嗎?”
楊勇節一臉委屈,帶著幾分哭腔道:“卑職對天發誓,確實沒有瞎說……”
“還敢抵賴!那你說說,船被誰劫了?!”見了楊勇節的樣子,馬政有些氣急敗壞。
楊勇節畏畏縮縮地朝程風瞟去,低聲道:“喏,就是這位好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