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小太監來到明德殿，一路上都風平浪靜，只是在外圍的時候看見前面宣旨帶路那個小太監越來越緊張的樣子，九公主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但是當跨入內殿，看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魏武帝時，她還是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三兩步走過去，沒搭理多壽總管緊張不已的解釋，九公主只是伸手探了探魏武帝的額頭，然後提起的眉尖就一直沒有落下去。

“父皇為何如此？”

雖說魏武帝這些時日越來越虛弱，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根本不省人事啊！

“奴婢……奴婢只是提及大行皇后去了的事兒，一轉身就見陛下暈了過去，奴婢也是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陛下若是出個什麼事，奴婢也不想活了……可是陛下昏迷中一直在喊您的名字，奴婢斗膽，怕是陛下有什麼話要對殿下說，所以才大著膽子讓小貴子去找您……”

母后？

抬眼看看父皇慘白的臉，九公主剛剛失去生母，這會兒見自己的父皇也是這麼個生死不知的樣子，真是神人也得傷心啊。只是這位殿下卻比神人還厲害，依舊能保持住穩定，甚至還神智清醒的讓多壽按照慣例去中宮宣旨。當今皇后薨了，自然得按照國禮下葬，父皇沒去，在外人看來，只會以為是父皇對母后依舊不喜，不會多想什麼。只不過……

九公主一直以為父皇並不喜她的生母，畢竟這麼多年了，她從未見過父皇去尋皇后，偶爾去一次，也是去找她的。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反正有她護著，皇后也不會出事兒。只是如今看看父皇這反應，實在是不像不喜皇后的樣子。只能說作為一代帝王，魏武帝實在是太能偽裝。這滿宮的人，怕是都被他給騙了。

身後多壽大總管急匆匆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九公主拿起一塊兒乾淨的帕子給魏武帝換了，眼圈兒還有一點兒微紅，但眼神卻是意外的堅定。

父皇母后同時出事兒，這宮裡，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出事兒了，就算她不經常出宮，但經常與魏武帝相處，也知道近日來她那幾個兄弟鬧得著實不像樣。別的事兒還好說，但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萬里河山，誘惑實在是太大。

古往今來，夫殺子，子殺父，兄弟相殘，血流成河，這樣的慘事她讀史時實在是沒少見。感情深厚的家人之間尚且如此，更別說父皇與那幾個兄弟的關係並不和睦。九公主真是怕毫無預備之下，那些想皇位想瘋了的人會鋌而走險。父皇現在昏迷著，萬一稍有差池，就不是隻留些血就可以算了的事兒。她不想拿父皇的命去賭。

“父皇啊，你英明瞭一輩子，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事兒啊……你耗費了那麼多精力，努力了這麼長時間的江山已然恢復元氣，你還沒來得及去看看吧，怎麼能就這麼放下？！還有，我想，聽聽你與母后的事兒……”

如果她沒想錯的話，魏武帝這些年來對母后的不聞不問，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吧？

也是。對一個出身農家毫無背景的皇后而言，皇帝的不聞不問，冷淡漠視，反而是一件好事兒。怪不得這麼多年，那麼多得寵的妃子都跌落凡塵了，只有母后一個人活的好好的，還活的那麼滋潤……

想起來那個知足常樂，將好好一箇中宮都過得像是個村落的母后，就連九公主，都忍不住露出個微笑來。她的那位母后啊，可謂是傻人有傻福了，自幼有家人護持，長大了有相知相愛的夫君護著，就連一朝翻身進了這吃人的後宮，也有父皇十五年來的小心護持。想來母后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在臨死之前沒來得及見自己父皇一面吧？

其實連九公主都沒想到無病無痛的母后會突然一朝薨逝，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但是母后常說，要死在父皇之前，現在看來，這個願望算是實現了。只是……

眼前逐漸模糊，生平就連被人陷害拐賣顛沛流離一整日都沒有落過淚的九公主，此刻竟然撲簌撲簌的落下淚來。想來，之前沒哭過，是因為從不知道會這麼痛吧？

手背突然一熱，九公主條件反射的抬頭看了一眼，立時愣在當場。無他，方才還昏睡著的魏武帝，此時竟然已經睜開了眼，溫和又慈祥的看著自己。

“父……”

還未完全說出口的稱呼，被魏武帝一根豎在嘴前的手指給擋了回去，九公主立時會意，眨巴眨巴眼，眼睛裡透出些許笑意，臉上卻還是帶著些許淚痕。她知道父皇的意思，九公主也是在看見魏武帝這個動作的一剎那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個絕佳的好時機！

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適合了。什麼好時機？

自然是肅清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