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寬大的桌子旁邊坐滿了人,桌面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玉盤珍羞。陸家好歹也在這帝都生活了十年有餘,大面上,已然是個頗有底蘊的家族了,自然,與那些綿延了上百年的世家大族還是不能比的。
此時,陸家的人已經來的差不多了,就連陸家家主陸銘珏都已經坐在了桌子旁邊,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就連一向有些沒腦子的陸長寧,都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著還未到場的人。整個大廳一片寂靜,只有微弱的呼吸聲以及牛油大燭噼裡啪啦爆響的聲音,安靜的不像話。
過了一會兒,門外逐漸響起了一陣細弱的聲響,以及一片越來越近的燈光,大廳裡的人頓時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動了起來。
坐在長子陸長安下首的陸長樂寡淡的小臉上露出一個興奮的微笑,隨即跳下相對來說較為高大的椅子,往外跑去。沒跑出兩步,就撞上了緩步走過來的陸長遙,連遲疑的時間都沒有,陸長樂直接抱住了陸長遙的腰肢,聲音稚嫩而又充滿了歡欣。
“姐姐……”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陸長遙與陸長安陸長寧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可陸長遙卻偏偏與異母所生的陸長樂更為親近,也是一大奇事。要陸長遙自己說,大概也是因為,跟長於陸家老夫婦的陸長安陸長寧不同,自小在謝傾沅的陸長樂,更聰明一些吧。
只可惜,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可大概是因為不足月而生的緣故,陸長樂自小的身子都不怎麼好,甚至有些不足之症。長到十歲,還沒有陸長遙身體強壯。
拍拍陸長樂的小腦袋,陸長遙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那動作實在是十分輕微,甚至若不是陸長樂時刻注意著,根本發現不了,可即便如此,陸長樂也歡喜的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讓身為一家之主卻不知怎的一直不得自己這個兒子待見的陸銘珏心裡酸酸的,卻不好跟自己的女兒拈酸吃醋,只好笑著招手,“你們兩個不是今早才見過嗎?長樂,快過來坐著,別讓你姐姐累著了。”
嚴格來說,這世上根本沒有做長輩的等著小輩吃飯的道理,可誰讓陸家是整個帝都最沒有規矩的家族呢?連兩個夫人的事情都弄出來了,這點子小事兒,就連一向刻薄的陸老婦人都沒有在意,更別說其他人了。
帶著陸長樂走過去坐下,陸長遙對著上首三個長輩點了點頭,就當打過招呼了。眾人都知道陸長遙寡言的性子,皆不以為意,陸老婦人甚至微笑著用公筷給陸長遙夾了一筷子木耳蝦仁,笑眯眯的叮囑。
“長遙可要多吃一點兒啊,這些日子府中剛開始盤賬,長遙著實辛苦了,多吃點兒好的補補。”
好吧,雖然這份好意中多帶了一些充分利用的意味,但好歹也是對陸長遙的善意。對於不針對自己的善意,陸長遙還是很能接受的,抬起筷子就將那筷子蝦仁吃了進去。
與此同時,桌子上坐著的幾個主人終於開始緩緩動起了筷子。說起來,陸家的人口其實十分簡單,除了陸老夫婦以及陸銘珏,就只有陸長安陸長寧陸長遙與陸長樂四個小輩。至於府中的兩位女主人,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上過陸家的餐桌了,就算是年節,也是在自己的院子裡過得。這麼算來,陸家比之別家動輒幾十口的人數,已經算是單薄的了。
畢竟這年頭,以人口繁茂為榮。
“確實,”就連陸銘珏此時也夾過來一筷子陸長遙喜歡吃的菜餚,語氣裡滿含欣慰,“這幾年,府中的事務,都多虧長遙的幫忙了。”
陸銘珏探花出身,又是個遠庖廚的君子,對治家管理算是一竅不通,更別說陸家老夫婦了,那兩個,自己只要不出錯就行了,根本指望不上對這個家有什麼幫助。而唯二名正言順可以管理中饋的兩位夫人,卻一個比一個深居簡出,剩下的幾個姨娘小妾之類的,又上不得檯面,於是在陸長遙識字之前,陸府裡就是得過且過的日子。
不得不說,有些人庸庸碌碌一生,還是一無所得,但有的人,當真是從一出生就讓人不得不仰望的存在。
讓陸家幾個大人焦頭爛額的俗物,也沒見陸長遙怎麼處理,硬是比之前過得要順心許多。待陸長遙漸漸長大,這府裡的下人管事,更是沒一個能糊弄得了她。這不,每年能讓其他貴夫人忙的焦頭爛額的盤賬,陸府上下,所有的賬目,俱都一清二楚的,沒一個人敢糊弄陸長遙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些個管事都深刻記著自己那幾個被送到西北挖煤的前輩是個什麼模樣,所以才會更明白自己的責任吧。
對於陸長遙來說,她真是沒做什麼事情,只是在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