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境高階修士!
張遜還不到真人境。
他怎麼能斬殺對方?!
答案很明顯。
羯木錯的無頭屍體前,有人坐在血泊中,靠著迴廊的柱子,手裡擰著一顆人頭,正在朝楚錚笑。
他笑得很開心,有些孩子氣的得意、炫耀。
他說:“徒兒啊,你怎麼才來?為師還以為,沒人能來給我收屍了呢。”
楚錚睜大不可置信的雙眼,“師父?你怎麼在這?”
老道人撇撇嘴,“為師不在這,還能在哪兒?誒,你這個兔崽子,不會以為金城縣大戰臨頭,為師卻跑掉了吧?”
楚錚一下咬了自己舌頭。
他就是這麼認為的啊!
眼前的場景表明,若不是老道人在此,就憑金城縣四大漢人家族,就算能夠攻到後院,也無力斬殺羯木錯。
老道人看到楚錚吃癟的表情,就更加開心:“為師早就說過,要取羯木錯人頭很簡單,現在,你總歸是信了吧?告訴你這小兔崽子,別以為,為師平日裡對你說的話,都是信口雌黃,其實啊,為師的本事大著呢!正好,為師血戰一場,也餓了,你這做徒弟的小兔崽子,還不趕緊去給為師下一碗湯餅?”
楚錚蹲在老道人身前,關切緊張的檢視對方的傷勢,至於對方的調侃之言,他全當作沒聽見。
老道人雖然傷得不輕,但沒有性命之虞,張遜就不一樣了。
被張長安抱在懷裡呼喊,他勉強睜開眼,卻只能露出一個慘淡笑容,“東兒不,長安。你不必哭,為父不值得你哭。為父丟了漢家兒郎的臉面,連尊嚴都丟了,還讓你的姐姐和你的姑姑,做了野人的妾,為父是張家的罪人,漢人中的恥辱。你是英雄的漢家兒郎,不必為我這個漢人之恥流淚”
張長安淚眼磅礴,哭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能不停地哽咽,重複一個“不”字。
張遜勉強睜開的眼睛,眼神逐漸渙散,他仰對漫天星河,神情恍惚的呢喃:“為父這一生,前二十年生活在你祖父羽翼下,豪情壯烈熱血無憂,不失為風流兒郎。自打在張家大廈將傾、衣食無著之際,繼任張家家主,後二十年,一路風雨飄搖,一路苦心孤詣,一路忍辱姑且算作負重吧!”
說到這,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痛處,張遜嘴中湧出一口熱血,雙目也突了出來,聲音加重,呼吸急促,五官扭曲:“沒有人沒有人,比我張遜,更恨吐蕃野人!我做夢,做夢都想殺了羯木錯,啖其肉寢其皮,一雪當日下跪之恥!長安,為父,為父是迫不得已,是身不由己啊!
“為了張家百十口,為父,不得不拋卻尊嚴,在野人面前下跪!長安,為父沒辦法,你不知,當你尚且年幼、一向養尊處優的小姑姑,餓得面黃肌瘦、滿頭黃髮,扯著我的衣袖,仰頭跟我說餓,說想喝粥的時候當你年邁的三祖父,瘦骨如柴的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在病重彌留之際,跟我說,想喝一口肉湯的時候,我心裡,是何等煎熬!”
他的話沒說完,嘴中便吐血不止,下面的話,就再也無法順暢說出來。
張長安哭得淚眼模糊。
這些話,他從未聽父親說過。
那個在吐蕃人面前諂媚如犬的父親,骨子裡的倔強、堅強、堅持,張長安從來都不曾看到過,認識過。
“是是誰!是誰,讓我張遜,從一個熱血少年郎,變成了吐蕃人的鷹犬?是誰,是誰?!”張遜梗著脖子,向天發出最後的質問與怒吼。
這個中年男子,在問出這句話後,忽然平靜下來,嘴角甚至有了笑意,他平靜道:“長安,你是對的,你聽你祖父的話,是對的。王師安王,不是來了嗎?去吧,去迎接王師,跟隨安王,為父為父這樣的日子,你不會再遇到了,為父曾經受過的屈辱折磨,你不會再遇到了!”
說這話的時候,張遜艱難抬起手,想要去撫兒子的臉。
但他的手還沒觸碰到兒子的臉,星夜不見,天空突起異象。
黑雲翻滾,兩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籠罩了整個金城縣的上空。與此同時,一柄長劍,在滾滾浪濤般的黑雲下亮起,青芒如日。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句呼喝。
“漢家蒼生,助孤一劍!”
目光漸漸黯淡的張遜,忽然雙目圓睜,上身驟然挺起,原本撫向兒子的手,猛然伸向長空,伸開五指,努力的、費力的,在最後時刻,伸向那柄青芒閃爍的長劍。
他從咽喉,從心底,從神魂深處,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吼:“金城張家,張遜,願助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