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往常,這樣的場景最終會以新兵敬仰的目光、昂揚的鬥志,老卒鼻孔朝天的模樣作為結束,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倆的對話還未完結,旁邊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
“北口守捉的戰事不會這麼簡單。攻伐營、平二州的,是契丹北院夷離堇耶律敵烈,攻伐薊州的,是南院夷離堇耶律欲隱,攻伐媯州的,是北府宰相蕭痕篤。
“這些人都是契丹權勢最重的軍大將,每一個都是戰功赫赫,放在草原都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這自然不用多言。但契丹國,最精銳驍勇的,卻是耶律阿保機的嫡系精騎——腹心部與司近部。
“腹心部在雲州境外落雁口,被狼牙軍重創,精銳折損過半,且不去說它,但司近部卻是至今沒有露面,這難道不怪?”
聽到這等長篇大論,都頭牛蛋只覺得頭大如鬥。
作為檀州本地人氏,又是北口守捉老卒,他在這裡戍邊已經十多年,軍職雖然不高,但都是疆場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是真正的血性豪烈之輩。
但要說起戰場大勢,戰略戰術,他碗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卻是想不到太多。
這番話若是從都指揮使嘴說出來,牛蛋雖然也聽不明白,但是會
覺得很厲害;但如果說這番話的,是一個青袍加身的白面書生,那是另一碼事了。
牛蛋面帶譏諷看向那人,輕蔑道:“你們這群迂腐儒生,除了知道不負責任地信口雌黃,自認為意氣風發地指點江山,還能有什麼本事?要不你取摘幾顆契丹斥候的腦袋回來,問問他們契丹有什麼部屬?
“要是沒這個實力,不要在這扮什麼高人風範。老牛不吃這一套!當年原大戰,高駢在安王手下連三個月都沒撐過,便兵敗身死,是身邊有太多你們這樣的,只長了一張大嘴巴的儒生!”
儒生不到而立之年,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卻不料遭此羞辱,頓時羞急得面紅耳赤,半響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過他並未反唇相譏,甚至沒有辯解,只是在老卒新兵共同的鄙薄目光,低著頭咬著牙默默走開了。
儒生並不是單獨來的古北口,同行者有三十多人。他們來此的目的,當然是支援關城守軍,抵擋契丹入侵,以求為國家立得功勳。
只是他們並不受待見。
尋常而言,普通人都會敬仰讀書人,軍士卒也不例外,但如果是沙場老卒,面對的又是喜歡高談闊論計程車子,那會發自內心的牴觸與不屑。
因為他們知道,這些人在大戰到來時毫無作用。因為對戰爭的不瞭解,他們那些沒有支撐的熱血,與沒有現實根腳的迂腐道理,還可能會危害軍隊,甚至葬送將士。
“你小子以後離這群人遠點兒!”
牛蛋在儒生離開之後,低聲對二狗子叮囑道,“我看你好似很喜歡跟他們說話,別被這群腦子裡裝得都是糞的傢伙,給矇蔽了心志。戰場,那些書道理是不頂用的,想得愈多,死的越快。
“你能夠相信的,只有手刀兵和身旁同袍,你唯一需要遵守的,是軍令!”
已經被牛蛋洗腦的二狗子趕緊答應,連連保證自己絕對緊跟都頭的身影。
牛蛋對二狗子的覺悟很滿意,按刀掃了一眼關城內零星的儒生們,哼了一聲,撇嘴道:“也不知都指揮使是怎麼想的,竟然會容許這些書生在關城逗留,應該驅散才好,免得到時候礙事!”
儒生張載滿腔不忿的回到營房,有心想要找先生訴說一番自己的委屈,求些安慰,一進門,卻見張器正捧書而觀,不時飲一口茶水,顯得怡然自得。
聽了張載的抱怨,張器抬起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無失望道:“讓你們到邊關來,是要為國立功的,可你們連跟將士打成一片都做不到,這真到了戰事爆發的時候,誰敢用我們?”
張載忿忿不平道:“我們來這裡,不求任何回報,是為了幫助他們守城!可他們卻不識好歹,從不拿正眼瞧我們,言語之間,每多折辱,這幾日下來,弟子們已是痛苦難當。若非有師命在前,我們早棄之而去了!”
張器放下書冊,哦了一聲,“棄之而去?脾氣倒是不小。你能去何處?這天下之大,你還能去何處?”
張載漲紅了臉道:“大不了不出仕了,回鄉下讀書治學也好!
”
張器神色變得冷峻,目光變得鋒銳,“回鄉下讀書治學?好啊!你是想要你的老母妻兒,日日背朝烈日面對黃土,辛辛苦苦種地養活你?你倒是真有志氣。
“你想說什麼?你自己也種地?你會嗎?算你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