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炳坤翁聲道:“世上的事,並不是因為方便就要去做的。”
“哦?”李茂貞挑了挑他柳葉般秀氣的眉毛,這表明他對趙炳坤的回答並不滿意,“選擇不方便的事,豈非往往也意味著自找麻煩?”
趙炳坤跟大多數沙場漢子一樣,不善言辭,所以他直接道:“兵家選擇李帥,自然是因為看重李帥,兵家不選擇朱溫,也有不選擇的理由。李帥何必明知故問?”
李茂貞輕笑一聲,手腕扭動甩著馬鞭,“眾所周知,道門選擇了朱溫,兵家是怕掙不過人家?”
趙炳坤目露不屑,冷哼道:“世人都道道門勢大,不過是因為他們有仙廷有仙人而已。然而自人皇絕天地通,仙人不能自由下凡之後,這天下的事,仙廷又能管得了多少?別的姑且不言,我兵家戰將只要到了大將境界,道門仙人境的修士便不能奈何!”
李茂貞不置可否,繼續轉著馬鞭,這動作怎麼看都有些百無聊賴。
趙炳坤繼續道:“天下大爭,說到底,兵強馬壯者為天子,決勝靠的不是修士,而是軍隊!道門仙廷把持著飛昇之路是不假,但我兵家立門,不問天上之事,只求人間建功,他道門又能怎樣?亂世大爭,烽不值,可是自欺欺人。”
趙炳坤老臉一紅,卻仍是硬氣道:“仙廷雖然有些能耐,但我兵家也不輸給他!李帥有縱橫天下的志向,難道還怕日後輸給朱溫?”
李茂貞輕蔑的笑出聲:“朱溫?我怕他作甚。天下英雄,就算真要選一個我忌憚的,也不會是他這個遊手好閒的地痞。”
朱溫未從黃巢時,不事生產,整天遊手好閒,的確跟地痞無異,這也是很多人攻訐他時慣用的說辭。
出生這個東西,或許有的人不在乎,但能用來鄙視對方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的想起來。
趙炳坤自然知道李茂貞說的是誰。
他到對方身邊的時間不短了,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他對李茂貞的瞭解也在加深。要說對方平日裡提的最多,並且不忌諱表露出敬佩之意的,也只有那一個人。
但這個人卻是趙炳坤不以為意的,他撇嘴道:“安王身為唐臣,註定要給大唐陪葬。大唐中興是不可能中興的,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是嗎?若是如此,那還真是可惜。”李茂貞抬頭望著長安城,丹鳳眸漸漸變得迷離。在灑滿陽光的城樓屋頂,他好似看到了昔日和對方對月當歌的情景。
從那夜的長街暗殺,到後來的並肩作戰,再到分道揚鑣,他們曾今是盟友,或許也是朋友。
如果不是天下大亂,他們或許一直會是朋友,同在朝堂之上,做大堂的社稷之臣,彼此間的往事寫在史書上,或許會被傳為一段佳話。
亂世當道,世事總是倍加無常,無論他們現在是否已經成了死敵,但他們之間的故事還遠未結束。
李茂貞的嘴角漸漸翹起,只有他自己能夠理解的笑容,在他那張美過皇妃的鵝蛋臉上徐徐擴散。
他緩緩拔出了腰間的橫刀,向刺眼的太陽舉起。他的笑容未曾褪去,內裡好似還有他對來日許多美好的期望。就像少女期望著新衣,嬌娘期望著情郎。
然後他道:“傳令三軍:攻城!”
第三章 安王的意思
第一縷晨曦灑落古老的太原城,長夜遺留的涼意還未散盡,鱗次櫛比的街坊卻已甦醒。人們開啟房門走進院子,街頭小巷零星的早點攤熱氣蒸騰,漸漸聚攏了三五成群的食客。
盤膝而坐的李曄在矮榻上睜開眼,看到金色陽光躍過窗臺,在地毯上鋪陳開來,他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平定河東已經有些時日,平盧軍早已進駐代、朔、雲、蔚四州,一系列後續事宜正在穩步推進。隨著徹底掌握河東,李曄對這十一州已經擁有絕對軍政大權。
隨之而來的,便是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百姓氣運。
李曄雖然剛平河東不久,但好在平盧軍紀律嚴明,拿下城池之後少有侵擾百姓之舉,昭義、橫海、天平等軍也不敢造次,只敢去份府庫的錢糧,再加上初期撫民措施佈置得當,河東百姓已經初步歸心。
安王威名早已傳遍四海,世人皆知安王仁德,雖說儒釋道兵與各方諸侯,都不認為李曄能夠中興大唐,所以對他殊無好感。但百姓卻不會管這些,他們在乎的很簡單:誰能讓他們安居樂業。
平盧軍進入河東的時候,雖然沒有出現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大場面,但戰後河東百姓卻樂意歸於安王統轄。
民心歸順,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