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他進來的長興也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待反應過來,頓時勃然大怒道:“你這混賬居然敢誣陷我家少夫人!”說著就要衝上去揍他。
“住手!”卻聽宋子熙冷喝一聲,從他身後忽然竄出兩個人高馬大的小廝,兩人一左一右地將長興摁倒在地上。
那關大夫嚇得慌忙抱著頭躲到小廝們身後,瑟瑟發抖地哭道,“學生,學生說的都是實話啊……學生哪裡知道什麼藥渣不藥渣,原是貴府少夫人叫學生這麼說的……”
“你——”宋子澈叫他氣得全身發抖,眼看著宋氏族人們臉上無不露出責備鄙夷的目光,他手足無措地解釋道,“伯祖父,各位伯父叔父,你們不要聽他血口噴人!先前,先前這小人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宋子澈說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衝上前一把抓住宋子熙的前襟,震怒道,“是你,一定是你這畜生指使——”
“夠了!”一直皺眉旁觀的老太爺冷喝一聲,“你們還嫌丟人丟得不夠麼?!還不給我放開!”見宋子澈依舊抓著宋子熙不放,他手裡的柺棍重重地杵在地上,怒斥道,“放開!”
宋子澈一臉不甘地看看他,終是緩緩地鬆開手,眼眶通紅地咬牙道,“伯祖父,侄孫說的都是真的,是他——”
“四少爺!”杜容芷冷聲打斷。
前一刻還有些嘈雜的大廳忽地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不由紛紛落到那個從被指認到現在都未為自己辯解一句的年輕婦人身上。
杜容芷靜靜地站在那裡,陽光透過窗稜照進來,照得她那張消瘦的臉頰也白得好似透明一般。
她漆黑的眸子無所畏懼地迎上一雙雙各懷心思的眼睛,平靜道,“我知道各位長輩們心裡在想什麼……關大夫兩面三刀,指鹿為馬,媳婦自知百口莫辯,也不打算替自己辯解什麼。”她的目光從宋二老爺明顯鬆快下來的臉上掃過,鏗鏘有力道,“可真相,絕容不得任何人歪曲!”
眾人望著這身板挺得筆直的清瘦婦人,不知道為什麼,方才還有的鄙夷輕賤之心,莫名也收起了幾分。
“二少爺毒害父親之事並非只有關大夫可以作證,我們家老太太亦是知情人之一。”只見杜容芷的目光直直地與宋子熙對視,冷聲道,“二少爺若是真的問心無愧,可敢現在立時將祖母她老人家請到這裡,當著一眾族人當面對質?!”
宋子熙的眸子微眯了眯,還不待開口,就聽一旁的宋二老爺怒喝道,“杜氏你到底瘋夠了沒有?!咱們家的臉都要叫你丟盡了,你居然還想把老太太也摻和進來……”
杜容芷嘲諷地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二叔跟二少爺狼狽為奸……自然是不敢叫人知道你罔顧人倫,囚禁生母的!”
“你——”宋二老爺叫她噎得答不上話,待要罵她,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且又是侄子媳婦,只恨恨地瞪了杜容芷一眼,對那老太爺解釋道,“老太太這陣子為了循哥兒跟我大哥的事兒,天天以淚洗面,精神也一日差過一日……侄子實在不忍心再叫她老人家見他們兄弟手足相殘……”
老太爺捋著鬍子微微頷首,又皺著眉為難道,“可大哥兒媳婦既一口咬定是二哥兒藏奸,若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似乎有些不能服眾……”
陪他同來的中年老爺想了想,點頭道,“伯祖父說的十分在理,但二弟的顧慮也不無道理……想老太太年紀大了,又才經歷過白髮人送黑髮人之痛,若貿貿然請她老人家親自過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他一頓,謹慎地開口道,“侄子倒是有個主意,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老太爺道,“你且說來聽聽。”
那老爺就道,“侄子記著打小隨家母祖母過來請安的時候,嬸子身邊就有個姓寧的圓臉兒嬤嬤,這般算下來,那寧嬤嬤跟著嬸子也有四五十年了……若是現下請她過來,嬸子到底是真病了還是被熙哥兒軟禁,不是一問便知了麼?”
老太爺頷首道,“這倒也是個法子。”又看向宋子澈跟杜容芷,威嚴道,“如此,你們可信服?”
杜容芷遲疑地抿了抿唇,還不待說話,宋子澈已經開口道,“伯父這法子好歸好,卻已經晚了。”
那老爺一愣,不悅道,“怎麼?難不成連這老嬤嬤的話也不可信?”
“寧嬤嬤跟了祖母一輩子,咱們自是信得過她。”宋子澈說著,目光像兩把刀子似的從宋子熙身上刮過,悲憤道,“只可惜有人因為怕自己罪行敗露,硬是將祖母身邊兒的老人們全都攆了出去,如今寧嬤嬤更不知被這畜生髮賣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