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熙瞧了眼何大夫開的方子,淡淡道,“你放心,我自會命人妥善照料家父,定不會再叫那起子黑心的奴才再惹了他老人家生氣。”他停了停,意味深長道,“何大夫妙手仁心,懸壺濟世……想來必是會澤及子孫的。”
何大夫心頭一頓,忙拱手道,“多謝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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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眾人都出了屋子,宋子熙方走到床前,慢悠悠地撩起簾子。
只見宋晉澤不知何時已經轉醒過來,正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宋子熙一怔,不由笑了,“原來父親已經醒了啊……既然如此,那方才何大夫的話,想來父親也聽見了吧?”他在宋晉澤耳邊,十分好心地提醒道,“他說,父親的病,怕是再也醫不好了呢。”
宋晉澤赤紅的雙目恨不能在他臉上盯出兩個血窟窿,歪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來。
宋子熙嘖嘖搖了搖頭,邊拿出帕子溫柔地幫他擦拭著嘴角,邊嘆息道,“父親為何要這般想不開呢……從前咱們父慈子孝難道不好麼?”
他俯下身,一臉惋惜地看著宋晉澤,“您本可以不這麼痛苦的,可你非要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他把帕子隨手丟在地上,“對了,有件事父親大概還不知道吧?”他笑得滿臉愉悅,“賢王近來對兒子十分看重,有心想叫兒子進親衛軍……他還承諾兒子,日後一旦登上九五之位,便許兒子九卿之位,待到那時,咱們家亦會成為京中第一望族……父親可替兒子感到高興麼?”
宋晉澤眼眶通紅,嘴裡嗚嗚的聲音好似野獸絕望的哀鳴……口水卻流得更兇了。
宋子熙看著他這副狼狽痛苦的樣子,卻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長長地“唔”了一聲,認真道,“我怎麼給忘了……在您老人家心裡,能光耀門楣,將咱們家發揚光大的可只有我那好大哥一個人……我這點本事,在您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忍不住皺緊眉頭,一臉為難地道,“可我那位好大哥,已經不在了呀……據派去追殺他的殺手說,大哥跌落山崖的時候,身上已經中了數刀,就算僥倖被人救下,也肯定是活不了的。”
眼見宋晉澤的瞳孔驀地放大,宋子熙禁不住愉快地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道,“是啊,是我叫人去殺他的……他早就該死了!都這麼多年了……祖父,祖母,您,長姐……你們,你們所有人,眼裡都只看得見他,所有的好東西都只想著他……他怎麼可以不死呢?”
他臉上的笑容猛地一斂,聲音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魂,陰森森道,“父親可知道這些年我都是怎麼過來的麼……你知道每回你們拿我跟他相提並論,說我不如他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難受麼?”
“你知道我每回看見他,都恨不得他馬上去死……是什麼樣的心情麼?!”
“嗚……嗚……”宋晉澤目眥盡裂,還能活動的那隻手幾乎將身下的被褥抓爛。
“不過現在好了。”宋子熙長長出了口氣,瞬時又變成平日謙謙君子的溫潤模樣,彷彿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宋晉澤的錯覺,“宋子循終於死了……”他興高采烈地湊在宋晉澤耳邊,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後,你們唯一能倚仗的,就只有我——只有我這個一直被你瞧不起,被你呼來喝去的次子了。”
“您難道不高興麼?有我這麼聰明能幹的兒子,您難道不應該感到很驕傲麼?”他一把捏過宋晉澤的下巴,用力拍了拍他的臉頰,“您倒是笑呀……難道只有宋子循是您的好兒子,能讓您引以為豪,我就不是,我就不配了?你倒是笑啊!你倒是給我笑啊!”
可唯一能夠回應他的,只有宋晉澤絕望的嗚咽。
“算了。”宋子熙終是一臉厭惡地鬆開手,輕挑了挑唇角,“橫豎您現在自身都難保了……您會不會為我感到驕傲,於我已經沒什麼可在意的了……”
他說著,體貼地幫宋晉澤掖了掖被子,語氣溫柔無比道,“父親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兒子還盼著您長命百歲,好好看兒子如何平步青雲,將咱們公府發揚光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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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杜容芷“騰”地站起來,險些撞翻了桌上的茶盞。
一旁的阮氏更是面無血色,身子晃了幾晃,幸被小娥一把扶住。
纖雲面色凝重道,“奴婢方才見葛姨娘急匆匆往老太太院子裡去,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廣平廣福的等人趁大老爺病重,偷拿了書房裡的古籍字畫出去變賣,結果今日不小心叫老爺人贓並獲,推搡之下老爺不知怎麼就癱倒在地,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