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衣著講究卻不華麗,剪裁合身,有股世家子弟的味兒。
可是,他一旦開腔說話,立即精采紛呈,如銳化為另一生物,本不大顯眼的尊容,充滿活力,富於表情,一時是酒色之徒的嘴臉,一時如擊劍任俠的江湖豪客,又可以變為講究生活、懂吃懂玩、縱情放志的狂士。其變化多端,引人入勝,且拿捏至恰到好處,讓被他熱烈款待者,如沐春風,輕鬆自然。雖是初識,卻像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如此人物,無怪可在青樓行業,享負盛名。
柳逢春在秦淮樓外院門迎接三人,陪他出迎的還有年輕美豔、應付賓客臻出神入化之境、樓內眾美之“娘”的清韻大姊,給足三人面子。
若非清韻以柳逢春左右手似的身份來會龍鷹和香怪,他們肯定誤以為她乃樓內數一數二的紅阿姑。以青樓的標準論,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略嫌大了點,可是此女體態撩人,風情萬種,卻可使人連爹孃的名字都忘掉,遑論多長几歲。還覺不足嗎?清韻大姊說話時半喘息著的情狀,彷彿中氣不足,難分話語或呼吸的聲音拂面搔耳,如襲來的柔風,輕輕對你吹氣耳語,若仍可無動於衷,那肯定是天生對女人沒興趣的人。
清韻對秦淮樓的成敗,毫無疑問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正是她,令“賓至如歸”的形容賦上新的定義,便似武延秀所說,到秦淮樓宛如返回家裡,沒絲毫銅臭買賣的意味。
候命的六個年紀絕不過十六歲的俏婢一哄而上,兩人伺候一人,簇擁著三人進入主客堂。
柳逢春介紹清韻,亦以“清韻姊”稱之,武延秀亦喚她韻姊,態度尊重恭敬,可知清韻在賓客心中的地位。
龍鷹之所以特別留神清韻,是因感應到香怪見著她時,深心處一陣波動,旋又硬壓下去,惹得龍鷹暗歎一口氣。
如清韻般的女子,能在色鬼來、色鬼去的秦淮樓,保持超然獨立的身份,應是名花早有主。即非如此,想得她芳心,難度不下於追求西京第一名妓的紀夢,龍鷹自問沒十足把握。當然,儘管成事機會大,以龍鷹現時的處境,不會這麼做。他雖然愛風流,可是群雌環伺下,節外生枝,不智之極。
以面積計,秦淮樓只是洛陽翠翹樓二分之一的大小,還不可將翠翹樓後方的宿園計算在內。然而室雅何須大?在等若將他們在西市的鋪子,十二間的連結起來的地方,把具有江南情調的樓閣園林,搬了進去。這方面,翠翹樓和秦淮樓設園的精神一脈相承,但秦淮樓比翠翹樓更徹底,是在不到百畝之地內,重現秦淮的風光,此應是以“秦淮”為名的由來。
漕渠之水,從西面由兩道暗渠引進,流經主客堂兩側後合二為一,貫通東西,成為園內主河道,也是整個園林佈局的命脈,名為“小秦淮河”。亭臺樓閣,佈於小秦淮河兩岸,極具平遠山水的神韻。
小秦淮河最寬處達四丈,窄則丈餘,築有四道跨河廊橋,樓閣亭榭配置合宜,遍植花樹,特多枇杷、海棠和茶花,相互巧借,不論漫步遊園,或駐足觀景,均為賞心之樂。
以龍鷹的見慣世面,也大感溫柔鄉是英雄冢,即使樓內沒有溫柔,只是醉看小秦淮河,誰能不入迷?
柳逢春招呼三人的是樓內首屈一指、有秦淮樓內的秦淮之稱的鴛鴦園,位於小秦淮河最寬處的南岸,秦淮樓的中央。
外面固是美景無限,園內亦別有洞天,景內有景。
之所以名為“鴛鴦”,是其分南、北兩廳,外觀內構,一式一樣,特別處是內頂為捲棚式,在廳內彈琴唱曲,至乎交談說話,都有餘音嫋嫋、繞樑縈迴的絕佳效果。如此高妙的設計,真不曉得是怎麼樣的腦袋想出來的。
兩廳之間中鑿大池,植五色睡蓮,養鴛鴦十二對,連身在青樓、心在工場的香怪亦見而動容,驚為幻境。
柳逢春在看不見小秦淮河的南廳筵開一席,款待三人,沒有山珍海錯,一律地道小菜,便如回到家中,享受嬌妻愛妾親手弄出來的家常便飯,親切稱心。
比對樓外北里青樓林立,處處押店、食肆、賭坊,五光十色、人車爭道的繁囂世界,秦淮樓就是鬧市內避世的桃花源。
看武延秀的神情模樣,當像龍鷹和香怪般,是首次踏足鴛鴦園。
伺候各人的六個俏婢,為他們斟滿第二輪酒。依慣例,開始的三巡酒,由主家領行。
柳逢春滿臉喜色,二度舉杯,道:“這一杯是祝香大師東山復出,也是我輩之幸,可得遇曠世奇香。不瞞三位,我柳逢春從未試過,對合香有此全新的體會,令在下對合香的境界,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