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之計,沒人可想出來,因沒一個人對李顯的認識,比湯公公更深到。
湯公公因何這麼信任醜神醫?治好他為患多年的頑疾是個原因,醜神醫拒絕韋后的饋贈是另一因,但全非關鍵性,最關鍵是他像高力士般,認為醜神醫屬龍鷹一系。湯公公重用小榮,亦支援他這個想法,否則放著以千百計的侍臣,何故起用女帝和胖公公的人?
在被子下,湯公公向符太傳遞怎麼樣的訊息呢?龍鷹很想知道。
符太在《實錄》內,於人於事著墨極重,是說出心裡的分析,讓龍鷹可鉅細無遺地掌握宮廷內的發展。
這小子所處的位置,乃核心的位置,在身邊發生的任何事,影響絕非限在一時一地,而是與天下大局,息息相關。
快午時了,陸石夫隨時到,問他一句,可立即清楚現時湯公公的情況,是安然健在,還是早撒手塵寰,這個想法,使他不寒而慄,一時沒法將現在和過去區分開來。
後方工場傳來鑿牆的聲音,令他想起正進行得如火如荼的“賣香大計”,記起初時其中一個構思,是憑自己對草藥的認識,使調校後的合香具有療效,如清神安心、安寢安眠等等,後來因由香怪主事,自己再懶得動腦筋。不知如何,或許因被湯公公的“半詐病”勾起,此刻福至心靈,感到須向“老闆”進言,看如何可令他們的“七色春夢”,既不失其獨特的氣味,又兼具療效,兩者兼得下,皇甫長雄的香安莊更非是他們的敵手。
不敢多想,抱著讀多少、得多少的情懷,捧卷追閱。
※※※
大宮監府,主堂。
各人分主從坐下,以聽醜神醫向李顯報上湯公公的病情。
武三思坐一邊。
符太和宇文朔坐另一邊。
其他人全避到堂外去,正門關閉。
李顯哪來喝茶品茗的心情,揮退來奉茶的侍臣,向符太緊張的問湯公公之病。
在三人六目注視下,符太搖頭嘆息,道:“公公這個病,是長期憂患所致,依鄙人判斷,頂多可延一、兩年命,然而時好時壞。不過!這是有條件的。”
李顯一雙龍目湧出熱淚,卻似全無所覺,想說話,聲音哽咽,慘然道:“還以為公公隨朕有多幾年安樂日子,豈知……唉!”
武三思連忙勸他。
李顯搖頭不語。
宇文朔問道:“是何條件?”
符太失去了心情,因湯公公的病起碼一半是真的,只是尙未這麼快一命嗚呼吧!沉重的道:“首先!絕不可勞神,依鄙人看,再不宜長途跋涉的到西京去,而是留在洛陽宮內,覓靜地療養。”
此為湯公公心願,眼不見為淨,如若告老還鄉。
如果李顯知道瞧著他長大的湯公公,有此想法,有何感覺?
武三思現出注意之色,道:“公公當然不可再理會宮內的事?”
李顯斷然道:“湯公公一天仍在,就是朕的大宮監。”
武三思確了得,見風使舵,道:“這個沒問題,實務交給下面的人處理便成。”
李顯心不在焉的道:“公公在這方面已有安排。”
武三思緊張起來,問道:“公公熟悉宮內人事的情況,他對皇上有何提議?”
李顯望著武三思,似別有所思,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武三思提醒道:“皇上!”
李顯目光投向符太,道:“神醫有多少把握,可延公公陽壽?”
符太心忖正點子來哩。
湯公公最厲害的一著,就在這裡。
正容道:“心寧則心安,藥石起的是輔助作用,只要公公有足夠鬥志,鄙人保證公公至少多活一年。”
李顯呆瞪符太,眼神空空洞洞,視而不見,似在他龍心內,幾個不同的念頭正爭鬥衝突。
武三思驚疑不定,但怎敢於此時此刻,插口說話。
宇文朔大感異樣,卻忍著沒說話,也輪不到他說話。
符太再暗呼湯公公厲害。
瞧來李顯確有立安樂為皇太女之意,因他自己早習慣了由女人當皇帝。
李顯的眼神開始聚焦,籲出一口氣,轉向武三思道:“立即給朕召婕妤來,朕要在明天頒佈重大諭令。”
武三思一震道:“婕妤正在御書房候駕。皇上!娘娘她……”
李顯截斷他道:“卿家沒聽清楚嗎?朕現在立即返御書房去。”
武三思駭得連忙離椅跪倒,宇文朔第二個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