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衝到浩瀚前軍的前面去,逃往李雲心那裡,因著這條軍規、因著要與李雲心決戰,他們或許會暫時地無視自己——捉拿自己這些人只是怕走漏風聲。可他反而逃到李雲心那兒,那李雲心落敗之後,他也終究要死的。不正是省了浩瀚軍的力氣麼!
所幸浩瀚軍的駐紮地原本就在李雲心的百里大陣邊沿。一念及此,琴風子當即折返了身子,反倒向李雲心的陣內遁去。這個舉動叫追擊者始料不及。且因為李雲心此前兩戰皆勝的餘威,他們一時間也對他的大陣有某種莫名的恐懼。因而,緩了一拍。
他們是追人,琴風子則是逃命!因此舍了最後的幾件重要法器,身形連閃……終究是闖入陣中了。到了陣中也不往別處跑,而是斜刺裡衝向前軍的方向。這舉動再叫追擊者又愣了一愣。
因這兩次機會,這位無生仙門的方士終於衝到前軍的前面,繼而飛掠向李雲心所在的那根石柱。
中軍陣內的浩瀚龍王瞧見了遠處的那個小小身影,立時冷笑起來:“瞧瞧。一旦敗露,立即往那個李雲心那裡逃。嘿嘿……倒是不打自招。傳令下去——”
他寒聲道:“放他去!叫他站在李雲心那邊,瞧瞧咱們浩瀚軍的威能!好叫他想一想……與我為敵倒是後悔了沒有!”
化境的琴風子從大陣邊沿飛掠至李雲心容身的石柱不遠處,用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這已是他的極限,也是對他而言極度漫長的一刻鐘。
他在浩瀚軍中多年,知道那些人的厲害。倘若自己不幸、那浩瀚龍王一時興起命令弓兵將他給點殺了,他是萬無逃生之理的。因而即便擁有鐵鍛一般的皮囊,額上也瘋狂地滲出冷汗來,叫他整個人看起來仿是從海中撈出來的。
但到了這時候,他意識到自己暫時安全了——如今距李雲心容身的石柱不過三丈地,已經能夠看得清站在石柱邊的李雲心的容貌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清這位渭水君的臉,然後就略吃了一驚。
原以為依著這位龍王的行事作風看,該是那種面貌陰沉醜陋的傢伙。可……竟與他意料的完全不同。他不但可以配得上俊美這個評價,更可以在這個評價之前加上一個“極其”了。
於是他便愣了愣,不再向前。打算先摸清這位龍王的態度,再試著說服他暫時地接納自己。這件事該是極難的……可他命繫於此,不得不冒險為之。
然而當他再留意到李雲心臉上的神情時,卻又驚疑起來。
這位渭水龍王……如今臉色是很平靜的,甚至略帶一絲微笑。他揹著手,盯著琴風子看了一會兒,在他開口之前先說了話、點點頭。
“你好啊。”
“……”琴風子張了張嘴,不曉得該怎麼接這話。其實更擔心的是這位性格怪異的龍王下一刻就忽然翻臉,暴起將自己殺死。
李雲心又說了話:“和妖軍翻臉了?好事情。上來吧。”
說完這一句便轉了身,慢慢走到石柱中間去了。
琴風子從沒想到過李雲心會是這種態度!他發了一會兒呆,感覺到身子開始發涼——那是身上的汗水漸消了。又轉頭往東邊看了看——浩瀚軍已經進入了陣內,開始調整隊形。
他孤身一人飛遁來得自然快,但大軍行進就不能狂奔。至少一開始不能狂奔。他們要打到這裡大概還得兩刻鐘,也可能李雲心很快就會發動陣法,在極遠的地方開始接戰。
倘若他還有數百像此前一樣的那種怪異妖兵,或許此戰會拖得更加漫長。
他又去看石柱之下不遠處的那數千弩兵——他們都如同石雕一般靜立著,連發絲都不飄動。
猶豫了約莫十幾息的功夫,琴風子將心一橫,落在石柱上站定了。
到這時候,看見李雲心手並劍指,正在刻畫陣法的紋路。他的臉色很平靜,彷彿視不足百里之外的浩瀚大軍為無物。手指時不時地頓一頓、微微皺眉,但很快又繼續刻畫下去。
原來這大陣還沒有完成。琴風子心中生出這樣一個念頭。隨即感到不可思議——尚未完成的陣法便有如此威力,倘若完成了呢?
這到底是個什麼陣?!
而李雲心眼下畫畫停停的模樣,又彷彿是在試。琴風子知道這種感覺——初學一個陣法,或者自己琢磨著創出一個陣法,雖然大概知曉原理框架,但在細微處總還要細細思量、不斷修改。
可是在無生仙門裡——至少在他這個被老祖宗贊為難得一見的天才的人這裡——修改、調整的過程是極其艱難、漫長的。修行的功法已經流傳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