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說了這話,便不再作聲。
雖說這影像並不穩定、面目也略有些模糊閃爍。但仍可瞧得見他的眼神炯炯,像是兩柄尖刀——只盯著這似乎當真已經魂不附體、走投無路的九公子。
九公子立即將這玩意兒拿在手裡,卻一時間不曉得其中有什麼門道。如平常一般在上面灌注了妖力卻如泥牛入海半點兒反應也無,登時急躁起來,口中又開始喃喃自語:“什麼?什麼?怎麼回事?怎麼藏……怎麼藏的?怎麼藏的?!快教我!”
——便又惱怒焦躁起來。
李雲心的虛影兒如此看了他幾息,才忽然道:“啊,是我看岔了。九公子再往北邊走上十幾步、再去挖吧。”
那九公子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飛身又撲過去,再運妖力、又將屍首與被浸得發黑的泥土翻了起來。這一次,終於瞧見與眾不同的東西——
一柄摺扇倒插在地下,通體不染塵埃,在天光中放著淡淡的微光【注1】。
“你先躲到這裡去。”虛影鄭重地說,“躲在這扇面裡——其中有我佈下的陣法,可容納數十萬的亡魂,裝你這身子更不在話下。”
這九公子便道:“然後呢?我呢?我要躲到什麼時候?你說要救我出來的!你……啊……你是……李、李……”
他的話立即被打斷:“我自然救你。你先手往扇柄上摸一摸——瞧瞧可能摸到什麼麼?”
九公子聽他這話下意識地伸了手……然後微微一愣。
李雲心的行宮被開啟,他的手毫無阻滯地探進去,摸到一條鐵索。鐵索好似一條毒蛇,一觸及他的指尖便沿手臂而上,嘩啦啦一聲衝了出來、將他的身子嚴嚴實實地裹住了。
卻正是那白閻君留給他的勾魂鐵索。可長可短、變化無窮——到如今只一瞬間的功夫,便如同盔甲一般將這睚眥身軀的上身、雙腿都纏住,只留了兩隻手臂在外。
九公子立時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叫道:“這是什麼?!你要做什麼?!”
“我自然是要救你。”李雲心嚴肅地說,“龍魂不滅。倘若現在你在這裡死了,你的魂魄和你二哥的魂魄都得不到自由——會跑到新的囚室裡面去。你還想過那種日子麼?”
九公子眨了眨眼:“我自然不想……不想的!”
“那麼就得給你這魂魄找一個新的身子。”李雲心沉聲道,“我可以給你畫一個新的身子出來——就是你從前的模樣。你死了——魂魄跑到你那新的身子裡面去,得到自由。你這二哥的魂魄,則要鎖在我這扇面上,以防他再來害你。如今我將你制住,也是怕他忽然暴起、叫我們的計謀前功盡棄——你如今信不信我?”
九公子眨了眨眼,將眉頭緊皺起來——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卻又模糊不清,因而一時間沒了計較。但最終對於失去自由、失去自我的恐懼佔據上風。他遲疑道:“我……算是……信你的吧……”
“那麼立即用神魂化真身的手段,分一個化身出去。”李雲心堅決地說,“要給你新造出一個身子來,我還有東西要參詳,需要通明玉簡。通明玉簡眼下在東邊五十里處。你拿了那玉簡和其他的寶貝,再叫你的分身往雲山去——我來取。我得到了這東西,才來得及在天亮以前做完這一切,還給你自由身!”
“現在,快去!你二哥如果強行醒過來,你就連最後一點兒機會都沒了!”
他語氣急切又嚴厲、連聲催促。這九公子頭腦混沌不清,也只能依了他。他以這睚眥的身子倒也能略使神通——當即化了一個真身出來,直奔李雲心所說的“五十里外”。
那裡實則是此前蘇玉宋、卓幕遮一行人與紅娘子大戰的處所。
李雲心“死”後雙方的陣線膠著、進進退退,主攻方向也幾經變更。如今這化身依著李雲心給的提示、找到那一片“熔岩四溢”之處,很快便尋到了他口中的通明玉簡。這東西此前被蘇玉宋收在皮囊裡,後來遇到紅娘子、為救卓幕遮,自己將寶貝都丟出來了。然而最後也沒有救得到——不但卓幕遮身死,他自己的執念也被破了一半。變成個人不人鬼不鬼、只想著將李雲心碎屍萬段的怪物,哪裡還有心思去收什麼寶貝。
因而這通明玉簡、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物,如今都安安靜靜地躺在這一片雖已凝固但熱度依舊驚人的黑色岩石上。可笑正是這東西引起了一系列的風波、叫李雲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局面。然而到了此刻——到這天下強者雲集、又如流星一般敗亡隕落的時刻……這曾被你搶我奪的玩意卻躺在地上仿若棄物一般無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