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琴君也知道那世俗的皇朝也是玄門的一部分——他們當中怎麼會沒有懂得排兵佈陣的人呢?據我所知那些洞天流派裡就有不少從前從軍而後出世的修行人。且有幾個還經歷過慶國滅鄴之戰,是當真知兵事的。”
“所以……說不通。”睚眥搖頭,“此事難辦。”
李雲心想了想、略猶豫一會兒,開了口。但聲音低沉,語速稍慢:“二哥。我先前提的事情,你怎麼想。”
睚眥看看李雲心,又看看琴君:“這件事,要少龍主拿主意。”
然後他便將李雲心所說的,說了一遍——犧牲妖王、徹底決戰之類的說法。
琴君聽了這話,微微睜大了眼——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吃驚的女孩子。
“九弟,不可以這樣做的!”她看著李雲心,“我們乃是龍族呀。龍族是什麼?乃是妖魔當中的皇族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地形圖上點了點、看著李雲心:“無論龍主如何看我們、會對我們做什麼,她總還是天下妖魔的共主。既是共主,就有守衛天下妖道的職責。圖上這些妖王,為什麼到了業國來?是來幫我們打這一仗的!”
“倘若戰況激烈、戰死也就戰死了。可如果咱們存了心派遣他們去送死——這豈是龍族所為?”琴君微微嘆一口氣,“我知曉你從前是個人。但而今既然已是龍族了,就不要再存了從前的那些心思。你二哥,前些日子還傳信給我,說——你擔心我們吞吃了你?”
她忽然說出了一堆義正言辭、好似一個正派的凡人君子一般的話來,立時驚得李雲心愣了半晌——這演的是哪一齣?
等她又說了最後那句話來,李雲心便更是吃了一驚——全然不曉得該如何去想了!
因此他愣了一會兒。
琴君看到他這模樣,也頓了頓、盯著他——目光中……似是無奈、惋惜、心痛之類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就好像當真是在憐惜一個胡思亂想的小弟了!
然後她走到李雲心面前,歪頭笑著看他:“來,同我說說。你這孩子心裡倒是怎麼想的?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念頭了?”
又用手輕輕地戳戳李雲心的胸口:“我曉得是你殺死了從前的九弟——但這沒什麼。你二哥一定也同你說了,從前那個九弟,哪裡算是死了?龍族是殺不死的。倒是而今多了個聰明的你,我心裡是歡喜的——今天第一眼見你,我就歡喜。”
“但你要想想,哥哥姐姐們倘若真要吞吃些什麼——何必等到如今?從前那個九弟還是化境,不張口就吃了麼?”她笑著嘆息,“唉。你這孩子,大概是經歷了許多可怕的事。所以見了人就要提防、就要往壞處想。但我們是你的哥哥姐姐——天下間哪裡有哥哥姐姐平白去害弟弟妹妹的道理?”
李雲心聽他說這些,非但沒有感受到半點兒的溫情,反倒遍體生寒——比直面冷酷的威脅惡意還要心驚!
他渾身緊繃,只面上不動聲色,強露出微笑來。
他死死地盯著囚牛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動作,以期找到破綻。
但仍舊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知道……自己或許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可怕的敵手。
見他是這幅模樣,琴君又微微一笑:“你又在胡思亂想了,嗯?那麼我問你。你二哥之前去洞庭見你——吞吃了你沒有?是不是將你從昆吾子的手中解救出來了?”
“而後你二哥在渭城城下,又吞吃了你沒有?是不是還提點了你些有關龍主的事、好叫你佔了先機?”
“再問你——此前你在小石城裡隱藏著,劍宗的玄境道士到了。是不是、又是你二哥,將那劍士迫退了?”
他輕輕嘆氣:“你二哥為你做了這樣多,你還疑心哥哥姐姐們要吞吃了你——有這樣的道理嗎?”
李雲心深吸一口氣:“是……小弟的錯。”
琴君搖搖頭:“也不是你的錯。只是這世道的錯罷了。那些無情的修行人、那些蠢笨的妖魔,生生將這大好的世界搞成了這個模樣。但世界是壞的,咱們的心卻要是好的。”
她微微低頭,去看同樣低了頭的李雲心的眼睛:“你要記得這一點——無論現在做什麼、用什麼手段。哪怕是壞手段、哪怕是不得已——但心裡,一定要有美好的念頭。要知道你做這些事,是為了讓世界越來越好,而不是越來越壞。”
“咱們都活在這世上。天下好了,咱們才會好。九弟,你明不明白?”
“小弟受教了。”李雲心平抑自己的呼吸、調整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