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上,金光子就如同一隻折翼的鳥,搖搖晃晃地穩不住身形。她足下的火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是很想駕雲遁走,可又始終無法聚集靈力。等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才終於站穩了,自雲中往下看——
於濛拖著那琉璃劍心,也在往上看。
金光子同他對視了三息的功夫,忽然轉眼看李雲心:“好、好、好!李雲心!你真是好計謀、好膽量!我金光子——”
說了這話,又噴出一口鮮血來:“我金光子——說得到就做得到——你的人頭我暫且寄在你頸上,你的那些——”
李雲心忽然冷笑,猛地飛上空中大喝:“你的人頭,我倒是不留了!!”
一見他竟還有餘力舞空,金光子當即連話都不再說了,駕起火雲扭頭便走,只數息的功夫,就消失在天邊了!
李雲心又凌空站立了三息的功夫,才直挺挺地掉落下來——正落在於濛的身後,砸出一大片轟然的煙塵。
但於濛沒有看他,仍微微仰著頭,看金光子遁去的方向。
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你答應我一件事。”
李雲心的胸膛急劇起伏。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眼睛:“……你說。”
於濛低頭,認真地看著他:“殺了她。挫骨揚灰。”
“她與我,也有殺父殺母的仇恨。”李雲心深吸一口氣,“不共戴天。不消你說。但是……”
“你究竟是誰?”
於濛沉默了很久。然後轉身走開,走到離離的身邊、半蹲下,將她扶起並且枕在自己的腿上看了一會兒。
“我曾經是……劍宗。”
“第二百一十三代劍聖。”
“但現在我是於濛。”
第三百四十九章 劍聖與畫聖
他認認真真地說了這些話。而後重低下頭去,伸手摸了摸離離的臉。
李雲心便平躺在地上,望著天空看了一會兒——天上,那露出來的一道縫隙已經重新合攏了。這天地之間又變得如同黃昏一般,焦黑的平原上吹來悶熱嗆人的風。
倒的的確確很像是戰場。
許久之後李雲心轉頭。他的視線越過地上焦黑的土壤、斷裂的衣帶、灰白的灰燼,以及由離離手腕上流下來的血液所積成的小血泊,看到於濛的臉——
然後微微吃了一驚。
本以為……該是波瀾不驚,或者……或者總歸是什麼不同於凡人的模樣。
可他的臉上竟然寫滿了鮮明而濃烈的悲痛——像是一個真正失去了什麼喜歡的人的年輕男子。
這……實在不太像他所自稱的那個身份。
但他掌中的那塊琉璃劍心,卻又是千真萬確的。
李雲心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既然是劍聖,為什麼不追上去呢。既然是劍聖……為什麼又幫我呢?”
然後吃力地抬手,指了指離離:“這小姑娘恐怕也活不久了。既然是劍聖,為什麼不救她呢。”
於濛又摸了摸離離的臉,輕輕搖頭:“她經脈盡斷。世間沒有能醫好她的郎中了。且……我是並不是如今的劍聖。”
他抬起頭看李雲心,眼睛裡有一層濛濛的水汽,聲音也略微發顫:“我看見了你來時候的鐵索。你是陽世判官,對不對?”
“烏蘇和離離,魂魄應該還在身上。我要你封住她們的魂魄,這樣就不會受損。一會倘若黑白閻君來了。你代我同他們說——劍聖裴雲盡,向他們討一個人情。”
“劍聖裴雲盡、劍聖裴雲盡……”李雲心將這個名字輕聲唸了兩遍,慢慢撐著自己的身子,坐起來,“第二百一十三代劍聖……那麼,你並不是當世的劍聖?”
“……當世的劍聖,是二百一十四代。”
李雲心想了想:“好。那兩位當真來了的話——你要知道,我也在等那兩位。但是……唉。”
他一邊低低地嘆息著,一邊慢慢起了身。身上無一處不痛,實際上他的每一寸面板都撕裂了。而今他的雪山氣海當中近乎乾涸,所剩的靈氣也只是勉強榨出來的。
不過……倘若這位“劍聖裴雲盡”不是個西貝貨,那麼此地倒也還算安全。哪怕道統和劍宗的人不認他,以他方才徒手接金劍的神通來看,大概也沒什麼人能奈何他——只要這傢伙,不對自己出手。
李雲心慢慢挪到了烏蘇的屍身旁,從懷裡摸出一張符籙來。點了自己的一點口水,貼在她的額頭。
又慢慢挪到於濛的身邊,摸出同樣的符籙,也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