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他們也一定會用,但是眼下不行。總得把這些大樹、小樹,都砍了運走,剩下那些矮樹叢再放火。要不然這林子這麼密,一把火點著了還沒燒盡,那邊的火浪又過來,可就不妙了。”
“再者說這火頭過去了,可就什麼都不剩了。吃的嘛,能勉強吃存糧捱著。但是冬天用什麼取暖呢。天寒地凍,地底下的樹根都凍住了——再有個雪壓塌了房子、或者來年開春再得賣些木料換銀錢……所以說他們眼下也不全是為了防火。這位於老爺也算應對得當。要在從前,能做咱家的一個……”
無意中說到了這裡,便停住、不說了。愣了一會兒、閉上眼睛重靠到藤椅上、輕輕地嘆一口氣:“等魯先生吧。”
烏蘇和離離也不說話,只沉默又心疼地做事去了。
他們來到此地,已經半月了。她家少爺不說為何來此,只說等人——他從前的授業恩師、當今武林中最有名望的泰斗之一、“闢水劍”魯公角【注1】。
於是這第二天也過去——而諸國當中的流派道士們,仍沒有發現李雲心行過的蛛絲馬跡。也是在這時候,世俗間的凡人們發現了可怕的火情。有能力的州府開始組織鄉勇滅火,可很快意識到這火焰並非凡火——李雲心與成康子戰鬥,一方放出了九霄雷霆火,一方放出了九霄神雷。這兩種不屬於世俗間的力量所引發的火焰,哪裡是凡人們能夠撲滅的呢?
於是這災情隱瞞不住,層層上報、直達天聽。
到了這個層面上,也就不得不驚動各大城中的駐所道士了。野原林……幾乎養活了周邊的半數人口。再愚鈍的官員都曉得這莽莽蒼蒼的森林倘若都燒盡了,會帶來怎樣可怕的後果。於是道士們開始施展法術試圖撲滅火焰……
但旋即發現這也並不如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容易。
這是由一個真境的龍子、一個真境的、專修雷火的道士、在拼盡全力以死相搏的時候所燃起的火焰。這樣的火,哪裡是那些意境、虛境的弟子可以輕易撲滅的呢?
因而又在三天之後、在那些被灑出去試圖尋找李雲心蹤跡的弟子們都努力地嘗試過之後,更高階的道士們不得不也參與到這次……撲滅山火的行動中來。
於是,本來緊缺的人手更加緊缺,李雲心的行蹤更成謎了。
如此,到了第五日。
這第五日的夜裡,長治鎮的天空仍未黑。
而是變成了可怕的、令人心悸的血紅色。
已經可以看得到火浪了。那火浪遮天蔽日,仿若一堵上百米高的牆壁。火浪帶來的不只是高溫,還有強風。強大的氣流翻卷著擁上天空,整個長治鎮的街道、房屋之間都聽得到神鬼哭嚎似的嘯響。這可怕的熱風吹乾了一切,連圖蘭河的河面都泛起濛濛的白霧,好像整個鎮子被捲入另一個空間中去了。
一天之前他們放火燒盡了鎮外的矮灌木,眼下鎮子與野原林之間隔了一道寬達數十米的隔離帶。人們聚集在街道上、呼吸著灼熱的、嗆人的空氣,手中提著各種盛滿了水的容器,心驚膽戰地等待火焰的判決。
大概到了戌時(19點到21點)的時候,隔離帶外的那片森林終於被點燃。火浪在鎮外立起來——這時候即便將頭仰起來也看不到火浪的頂端了。它彷彿一直燒到天上,下一刻就會傾塌下來。小鎮被火焰的山峰包圍——臨著霧氣更重的圖蘭河。
樹木燃燒時的噼啪聲連成一片,竟比過年時候的鞭炮還要響亮。但氣流席捲的呼嘯聲比那噼啪聲更大——懂了事但年紀並不大的孩子們嚇得哭起來,然而哭聲在這樣的聲音裡微弱極了,只是不起眼的小插曲。
燃燒持續了半個時辰——鎮上人桶裡、盆中的水都開始溫熱了。但人們之前五天的努力似乎終於有了成果,那火焰沒有越過隔離帶。他們燒出來的焦土當中有未刨淨的樹根,那些樹根因為極端的高溫開始冒煙。於是鎮外的土地裡像是有成百上千個煙鬼在地下抽菸鍋。可好在也只是冒青煙而已——經過了這半個時辰,並沒有燒起來。
這情景詭異可怕,但人們慢慢地放了心,覺得這一劫,大概是的確要逃過去了。
如此,又過兩個時辰。沒人敢閤眼睡覺,都在警惕提防——鎮上的房屋多是木質,一旦失火了,將會前功盡棄。
人們一邊守夜一邊開始慢慢低聲交談。好像說話的聲音大了都會驚動隱藏在火焰中的惡鬼,把厄運引過來。他們喝水、進食,警惕地關注周遭的一切、關注不遠處的可怕火浪。
可總地來說——他們緊繃的情緒慢慢舒緩了。接下來要想的……則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