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擊殺兩個龍子,即便那時的他不會理會他們的神魂會不會被萬年老祖縛去,老劉與九公子也該無事——因為在身死的一剎那,那龍魂便已遠去了。
距東海最近的一位陸上龍子,是老四。呂君蒲牢。
在雲山下萬妖之戰時,老四也該在場,但李雲心沒有接觸過他。只知道這位龍子的封地在中陸西北一地,西起羅剎國維茵河,東至靖國察翰山。疆域極大,但地廣人稀。至於行宮,則不清楚藏在哪裡。
他雖然是在一步一步地走,但每走一步,便遁出數十里。如此速度,周遭的景物該都成了虛像。但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不會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於是發現在走出曾被海水肆虐之地以後,還是不見什麼人煙。照理說沿海遭難,難民該聚集到這附近,再往內陸艱難行去。然而如今所見只有傾倒的屋舍、火焰的餘燼,以及……殘破兵甲。
這一代是遭了戰火。而且烈度很高,規模很大。該是容軍入侵……或者說征服的結果。
這樣看,東海國已被榮國吞併了。他稍感意外。從前幫了應決然一下子,只覺得他那個人有趣,可以拿來用。卻沒料到一發不可收拾,竟幫成了個“天下雄主”。如果容軍所征服的疆域都能守得住,榮國現在的版圖已接近全盛時的離國了吧。
這意味著在半年多的時間裡,小小榮國擴張了百倍有餘。
這念頭一動的功夫,山林、丘陵、被毀的田野從他身畔倏忽而過。再向前看,便已瞧見一座城。城牆上有缺口、牆體亦有煙熏火燎的痕跡。但可以聽得到城中有鼎沸人聲——儘管並非都是歡笑聲。
他喜歡人世市井之間的生活。可除去與劉老道在渭城當中的那一段日子,往後始終沒有時間和機會去細細體驗。如今瞧見這城,便愣了愣。但隨即轉了方向,往城邊的茫茫荒野中去了。
市井生活、人生百態雖有趣,卻不是走馬觀花一般便能賞玩的。因為這有趣,乃是因為人。天底下,也沒有比人更好玩的了。然而那意味著得花費許多的時間和精力。但他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一入荒野,便將強大氣機散放,林木中的一切瞭然於胸。他在尋找妖魔的蹤跡。妖魔們自有自己的情報網路,揪出一個人便可以順藤摸瓜、探得呂君蒲牢的巢穴在哪裡。
不過如今的妖魔已經少了許多。荒野又極為廣闊,他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又往西北方直行了數百里,才找到自己的目標。
起初發現的是人。是一群衣衫襤褸的難民。雖然隔著重重密林,但李雲心仍可聽到他們說話。便意識到所說的是東海國的方言。再細聽,這方言就更加耳熟,乃是白水鎮一帶的口音。
白水鎮附近人的口音,多以去聲為主,聽起來粗糲豪放,像是混著海腥味兒。這群人約有三四十,壯年男子少,老弱婦孺倒是多。他們所說的內容,也是在憂心自己未來的命運。
似是被什麼強大的妖魔驅趕,也要一路往西北去。在這個玄門失德、戰火連綿、妖魔橫行的年代,一群人被妖魔捉了,倒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如此慘象早已從劉公讚的口中得知了。
不過叫他起了興趣的是,這群人雖擔憂,卻少惶恐。若是一個妖魔要捉他們去弄個什麼人肉宴,該不會是如此情形。這群人身上有妖氣。他捕捉這一絲妖氣,神識延展開去,很快找到那個驅趕這群人的妖魔的位置。
是在溪邊。
是個模樣還不錯的白面書生。先掬水清洗了臉面,又開始洗腳。洗了腳、似是覺得自己還不夠乾淨,便乾脆將衣服脫了,開始洗澡。
李雲心心念一動,出現在溪邊。
他這樣的人物若要收斂氣息,便可與天地融為一體。因此即便現身處距離那妖魔不過三步遠,一時間也未被發現。
這妖魔渾然不覺身後已出現一位太上強者,仍在溪中快活地擦背。邊擦邊哼小調……而這小調李雲心竟也熟悉。
被捉的那群人是東海國口音,而這妖魔哼的小調則是慶國的民謠。
他新晉太上,便像是得了什麼新的玩具。這一路上都在嘗試這種境界可以施展的種種神通。雖說還未能全部融會貫通,可也漸漸窺得些端倪。最感興趣的是從前不以為然的“緣果”、“命運”。如今瞧見這愛乾淨的妖魔,便在他身上試了試。
實際上他也不確定要看的是什麼,只是想要試試能看到什麼。但很快有了收穫。
在那條“緣果”,或者說命運之河中,發現了這個妖魔。這一點很玄妙。譬如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