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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李雲心便循著他手指所指的方向,向前看去。

然而並沒有看到什麼趣事。

他們此刻在洞庭的腹地深處,四周皆是白茫茫的湖水。洞庭湖邊的禁制還離得很遠很遠,在此刻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因而只有水與天與雲入目——李雲心看了六七天,早看膩煩了。

老人似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便道:“你仔細看。你看這水——我們身下的,乃是靛青色。再遠一些,則變成了翠綠色。到那水天相接處,就亮得發白。那白便生出了雲朵——白的雲朵,襯著湛藍的豔陽天,如此乾淨、清爽的景象,還不是奇景麼?”

“你再聽這風聲。忽高忽低、忽遠忽近。你掩住了耳朵——”他說著,便真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將耳朵堵住了,快活地看著李雲心,聲音也大了些,“風聲就沒了!倒是聽得到嗚嗚、嗡嗡的聲音!”

“你再放開手——”老人說著又張開雙臂、陶醉似地仰起頭,“風聲在這一瞬間灌注進你的耳朵——像不像這世上的生靈,這天與水,在同你說話?!”

李雲心眨了眨眼,不曉得說些什麼才應景。

老人見他這不以為然的樣子,卻也是不以為意。他在風中嘆道:“你是已見慣了這些情景,因而並不曉得到底有多麼驚心動魄。倘若是一個失明的人、失聰的人,忽然能看能聽了,就不知道會激動成什麼樣子。我們周遭被看膩了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實則都是美不勝收的盛景。只是……”

他再嘆一口氣:“都被那些俗事迷了心竅。卻見不到真正的精彩了。”

李雲心的心中微微一跳。

因為他方才的那番話語和做派,他心裡也有了一點點並不做準,卻又異常大膽的猜測。

這老人所說的感覺,他其實是體驗過的。而且,應該比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體會得更加深刻、強烈。

需知他是帶著記憶出生的——有關他從前那個世界、時間更久的記憶。

在從前的世界待了幾十年、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幾年,到底哪裡的體驗、經歷、性格會佔據上風?

至少在他這裡……是從前。

在這個世界的人不可能想象他從前那個世界的樣子,而他從前那個世界的人卻無數次地幻想過這個世界的樣子。就在他在那裡死去之前,某種可以令人身臨其境的虛擬技術已經成熟,他甚至體驗過數次。

海量的經歷與知識佔滿了他的頭腦——這些東西,並不是這個世界短短十幾年的經歷便可取代、忘卻的。

他生出來,睜開眼睛。在很長的一段時期裡,哪怕是手中的一根筷子都值得他研究一整天。他看桌椅上的手工痕跡,看燒製的瓷杯瓷盞上的細小花紋。看木質房屋的鉚接工藝,看那窗紙究竟是何種質地。

那時候這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都是巨大的秘密與新奇,他以觀光客和土著的雙重身份來接觸體驗,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意識到——

哦。

這裡是真的。

我大概回不去了。

那種強烈得快要爆發的新奇感才陡然消失不見,隨後投身到老頭子口中的那些俗事上——法術與長生。

他的情況與老頭子的情況並不完全相同,但某些感覺卻是共同的。這令他對這位“蘇公”的身份更加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麼人?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聽老人繼續說。

他之前那一句“是哪一類事”似乎開啟了老頭子話匣子,而後就收不住了。

他先叫李雲心看水看雲,又叫他聽風。

然後開始要他去嗅風裡的味道。老人自稱可以在這風中嗅出數百種氣味來,並且可以根據那些氣味知道氣味的主人都在做什麼。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他還指揮李雲心潛入百米的深水從某一處石穴中捉來一條魚。然後用惡蛟粗大堅銳的鬃毛剖開肚子給他看,以證明自己方才說的是對的——

這條大魚剛才吃了一條小魚,它的肚子裡有“恐懼的味道”。

他蒼老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充滿了情感與活力的心。他是如此的敏銳感性,以至於若非言談之間仍有條理、理性,李雲心便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歸類為精神疾病患者。

但這老人也令他想起了一句道經——

含德之厚者,比於赤子。

這樣的一段旅途對於李雲心來說不算輕鬆,然而也並不算難過。他習慣用表情、語氣、言談內容揣度一個人的心。那是因為一個人的言談之間總有邏輯可循。而這個“邏輯”,倘若再深入一些說,在李雲心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