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堂皇,但至少……還過得去。
但眼前所見卻全不是他所想的樣子。
天地之間是一片白茫茫,分不出上下左右,也看不到界限。在這一片茫茫的混沌當中漂浮著一些東西——半筐青李子、一壺酒、十幾個面目呆滯的幽魂、兩卷書、半個糖人、一柄細劍……
總之之前被李雲心收進摺扇中的零零碎碎小物件,如今都浮在這霧氣裡。
他從前自摺扇裡向外拿東西,就好比人從衣兜裡掏東西出來。靈力或者手探進去,總有感覺。於是抓住了取出來便可。
——人又不知道他的衣兜裡看起來是如何模樣。
李雲心從前只曉得那“行宮之中”是有空間的,然而真正的樣子今天才看分明。看分明瞭,心中就生出疑惑。“行宮”的模樣不是完全依著主人的心願來,而直接反應他心中最看重的東西,或是最獨特的特質。
沒人跟他說此類事,他都只能慢慢自己琢磨猜想。那麼這行宮裡面的樣子,大概也不完全是依著自己的心願來——至少最初不是。
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是什麼絕情棄欲的人,為什麼這裡面是這般模樣。
他嘆了口氣,打算試著做些改變。但就在這時候,聽到一聲輕輕的出氣聲。
李雲心的眼神下移。先看到雪白細膩的肌膚,然後看到平直的鎖骨。接著看到紅娘子的臉——她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在看他。
兩人這樣沉默地對視了一會兒,李雲心一鬆手,紅娘子便飄飄蕩蕩地浮在這白色的混沌裡。下一刻她身上紅芒一閃,已多了一套兩人在冥婚當夜初見時穿的紅衣。
他又沉默一會兒,道:“洞庭君或許已經離開洞庭了。臨行之前他將你拋給我——”
紅娘子並不說話,只怔怔地看著他。
李雲心咳了一聲:“更早之前他在烤你——用樹枝穿著。我那時不曉得那是你,因為的確感應不到靈力。這件事如果不是單純的家庭暴力、而是因為之前我的事情的話……”
“不是因為你。”紅娘子終於說話了。聲音卻不像本人看起來那麼平靜。相比李雲心的語調而言,她的話裡多了些情感,“但我還是很高興。你來了洞庭。”
李雲心稍稍一愣,皺起眉:“我是有我的事——”
但竟被紅娘子打斷了。這魚精似乎全不在意他的解釋:“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子。我那君父雖然……唉。但實則你看的那樹枝,乃是建木枝。那堆火,乃是他的赤尾火。我是鬼修陰神,總是怕赤陽氣。君父將建木枝煉化進我體內,其間又摻雜了她的赤尾火。如此我雖是鬼修,卻也不畏懼那些事了。只是在你們看來……唉。”
“你先被他借人之手殺死、成了這鬼修。然後又受那麼一番苦,留到我身邊——他那宮中的蝦兵蟹將都是一併帶走了的吧?”李雲心嘆了口氣,“竟然還是說是……為你好。”
紅娘子在這白茫茫的混沌中沉默了一會兒,唇邊浮現一個微笑——但李雲心都看不出是不是有些許苦楚:“又怎麼看真心、怎麼看假意呢。李郎先前說愛慕我,結果卻是哄騙我的。說是哄騙我的,結果眼下又親自來了洞庭。李郎可以說是迫不得已、可說是為了那凌空子來的。但你口中這樣的假意,我又豈知不是真心的。”
“啊……李郎倒用不著辯解呀。有些話兒說了也不曉得真假,倒不如不說。活在這世上——無論怎麼活著——無非都是哄著其他人與自己一同誆騙自己罷了。”
紅娘子說這話,就慢慢地笑起來。但仍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
李雲心安安靜靜地聽完了、略沉默一會兒,皺起眉。
“你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他沉聲道。
以這樣的一句話開頭,他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恢復平靜。
“我這個人,天性涼薄。不懂得什麼叫做對人好,也很難對別人的善意做出恰當的反饋。”
“有些人打心眼兒喜歡收穫別人的善意和感激。但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被別人和善地對待,會感到不安。這種不安和侷促感使我感到心理和生理上的雙重不適,所以我不是很喜歡……同人做朋友。何況你這樣愚蠢的善意。”
“倘若我有一天對你好,那意味著我必然對你有所求。上一次你已經有過教訓。這一次——如果你還覺得我是對你好、心裡有你、良心發現來了洞庭救你,那麼你要小心了。”李雲心看著她,“我會用任何可能的手段消除我身邊的威脅、令我感到不適的因素。哪怕你真地擱在我心裡了,也是意味著……你成了一個劫數。我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