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朝前看——是因為太睏倦而木木呆呆的樣子。
一隻蜘蛛在她的馬尾和牆壁之間織了一張小小的網,蛛絲上掛著細小的露珠。
烏蘇走過去,拂去她頭上的蛛網、往手裡塞了兩塊溫溫的糖糕,問:“少爺呢?”
“坐著不動。”離離說。她盯著糖糕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什麼,就送到嘴巴里咬了一口。但顯然嘗不出什麼滋味,只當做“食物”嚥下去了。
烏蘇伸手在妹妹的臉蛋上輕輕摸了摸,推開門走進去。
於濛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目光。
於家的少主人將那一柄華麗的長劍抱在懷中,像是抱著一支柺杖或者一棵可倚靠的樹。他的眼睛很大,此刻瞪得更大。像是在和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生氣,又像是在修行什麼古怪的功法。他盯著自己的手看,彷彿那裡隱藏了天大的秘密。
烏蘇叫了他一聲,他不應。女孩子就把用油紙包著的點心輕輕擱在他床邊的缺腿木桌上,走到他身邊慢慢坐下來。
於濛並不表示反對,也沒有什麼動作。
兩個人這樣沉默地坐了一會兒,烏蘇將頭慢慢靠在於濛的肩膀上,眯起眼睛,說:“少爺,我們都好睏了。”
於濛還沒有應她。
烏蘇倚了個空——她挨著了於濛,於濛就仰頭倒下去,眼睛還是睜著的。
女孩子嚇得幾乎要叫出聲,立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卻發現他的呼吸均勻平穩。
她怔怔地愣了好一會兒……想起了一件事。
她家少爺於濛,師從闢水劍魯公角。烏蘇和離離也習武,但知道沒有自家少爺高明。而自家少爺有多高明呢?她們其實也不清楚。倒是知道有關少爺的師傅魯公角的傳說。
據說他的闢水劍修習到極高深處,便可修到人劍合一的地步。有傳得玄之又玄的說法說,那魯公角平日抱著劍睡覺,神魂就會寄身在劍裡。親人朋友在他睡覺的時候來了,那劍就不作反應。倘若是心懷不軌的歹人來了,寄身劍中的神魂登時就有感應,飛起就要殺人。
從前都只當是傳聞——魯公角那樣的大俠,誰敢真的去試探他呢。
可現在烏蘇看到自家少爺……
她愣在那裡,下意識地掩住嘴,半晌不說話。
直到聽見開門的聲音——離離探了半個頭進來,臉色因為睏倦擔憂而發青。她睜大了眼睛向著烏蘇做手勢,烏蘇就趕緊提劍走出去、關了門。
“看。”離離立即指向這間屋門口十幾步遠的位置。
烏蘇看過去,變了臉色。
通向門口的路上原本鋪著青石板,但如今石板縫裡也生了荒草。可好歹不如兩旁茂盛,可以看到地面的。就看見石板上躺著一個小包袱。藍底白花的包袱皮,已經被解開。
“我剛才靠著不小心眯了一會兒。”離離說,“一晃神兒,睜開眼,它就在那了。我開啟看,裡面有十五兩銀子、兩瓶金瘡藥、八貼膏藥,還有這個——”
她攤開手,掌心兒一張小紙片,半個巴掌大。
紙片上歪歪扭扭地寫了些字——她家少爺五歲剛識字的時候都比這個寫得好:“於龍首遇了大南,無以為報,送些銀錢上藥,表表心意。”
烏蘇看得皺眉,認為其中至少有一個錯字,也可能是兩個或者三個。但意思看得明白——某人說於濛於龍首遭難了,因而送來銀錢和傷藥表示心意。
但這也意味著……
烏蘇和離離不安地對視一眼。
意味著有人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處。
於濛從前是個不管事的鏢局行會龍首。要說於家老爺於其仇人多,於家少爺於濛的仇人可真不多。不但不多,人緣還很好——誰會討厭一個動不動就笑嘻嘻撒錢的闊少爺呢。
或許哪一家人在危難時曾得到過於濛不經意的幫助,因而如今想要表示些什麼。但似乎又是個小人物、只敢做到這種程度,並不敢惹禍上身。
但問題在於那人能知道他們在這裡……
其他人呢?!
或許那人投了包袱來,也有提點他們此地不可久留的意思吧!
便是在這時候,咻咻的兩道破空聲傳來,直奔這兩個女孩兒。
烏蘇和離離先前就有了防備,此刻立即向前一躍、避開那暗器。可聲音竟不停,緊隨而至。兩個女孩子左突右閃,幾息的功夫就已經被接連十幾道暗器迫得離開那間屋子兩丈外了。
對方似乎故意要將她們兩個驅趕開,又不曉得埋伏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