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濛忙坐直了,也不說話。一仰頭將碗裡的粥都倒進喉嚨,這才看著離離笑:“你瞧,我……”
只說了三個字,撲通一聲倒在床上了。
窗外又傳來三聲急促的鳥鳴。
離離奔出屋子,到廂房也換上了包袱中的短打扮。然後從房後找了一輛獨輪推車出來。
一刻鐘之後,於濛被搬上獨輪車,並且蓋上一張草蓆。
此時距離於其被道統的道士一指擊殺,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時辰。後來他們知道在這半個多時辰裡,城中很多大人物都來到了於宅。一些是被道士們通知了來的,另一些是因為平日與於家有仇怨,聽了這麼個天大的好訊息,來瞧瞧有沒有便宜佔的。
於家是龐然大物。然而一旦於其被道統的道士殺死了……這龐然大物就變成一塊新鮮的血肉。
——與道統為敵,沒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他們。
因而無數猛獸循著血腥味兒前來,開始撕咬、吞噬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烏蘇在樹上看到的人終於到了月門前。
來者不像是於家人,倒像是附近街道上的混混和遊俠兒。他們手中持有棍棒,甚至還有兩把短刀,氣勢洶洶地要闖進來,認為於家公子的宅院裡應有大量珍寶。
其中一人一隻腳剛踏進月門,旁邊的陰影中便刺出一道閃電。電光正中那人的咽喉,此人一聲不吭、捂著喉嚨瞪著眼睛便倒下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他身後的十幾人目瞪口呆,隨即看到一個女孩子短打扮、持短劍,從門後閃身走出來。她冷冷地看著他們,說:“我們姐妹先來的。諸位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要發財,去別處。偏要闖,姑奶奶送你們見閻君。”
來者原本就是此刻於宅中眾多趁火打劫的烏合之眾之一,有些人先前並不熟識。如今一照面就折損一人,曉得這小娘子手段高超,且下得了狠手——他們這十幾個人裡,可都沒人手上有人命呢。
總歸是為財而來,見了硬骨頭就萌生退意。撂下幾句常說的狠話,便打算走了。
結果話音剛落,身後又傳來一聲悶哼——他們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趕緊回頭看……
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站了一個打扮一模一樣的小姑娘,手裡的小劍劍刃上還滴著血。
地上也躺了他們的人。
“姑奶奶改主意了。”這位姑娘、實則是離離,盯著他們說,“來了就不要走了。這院子裡財寶多,姑奶奶搬不完。你們幾個來幫著搬。送我們姐妹出了於宅,你們撿在身上的寶貝都歸你們,你們的命也歸你們。不過走路的時候誰爪子不乾淨,即刻就封了你的喉。現在給我進門去!”
一刻鐘之後,這十幾個混混遊俠兒服服帖貼地護送著兩個心狠手辣的小姑奶奶穿行過偌大的於宅,出了後門。
而那時候,宅子裡已經全亂了套。三教九流的人都跑進來,又沒官府管。平日裡於家有護院私兵,可是……是道統殺了人呀。
就好比京華的皇帝傳下了滿門抄斬的旨意。但凡有家有口的,誰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做忠僕。他們遇到了幾波人,有些已經殺紅了眼。但護送著小獨輪車、提著大包小裹的這一波也有十幾人、且看著面相的的確確是在市井間混跡的,因此相互惡狠狠地看幾眼,就別過了。
一直走出去很遠。
天光忽然大亮。
雖說是個月圓之夜,但月亮的光華畢竟有限。烏蘇與離離是打算連夜出城的。
可就在這一瞬間,彷彿渭城上空多出了一顆夜晚的太陽——所有的陰影黑暗都被驅散,柔和而明亮的光照耀得每一個人都無所遁形。人們下意識地往天空中看,看到的也不是白晝時候那令人不能直視的豔陽。
而是一個放射著柔和光線的玄妙字元。
天空之上的道士將那個字寫好了。
混混和遊俠兒從未見過這種情景。且膽子都並不是很大。趁著烏蘇與離離也略略發愣的一刻,那些人攜著大包小裹一鬨而散,四處奔逃了。
但兩個小姑娘所在意的也並不是他們的那些包裹。
而是獨輪車上的於濛。
兩個姑娘便推著獨輪車,又在填充滿了慌亂人群的街上走了一會兒,遠遠看見城門——
發現門口有道士模樣的人守衛著。不曉得是那些“仙人”,還是世俗中的道士,可也不敢冒險了。於是往回折返。
在這個明亮的黑暗裡折騰了兩個時辰,最終才在一處廢園中歇下。
藥用得太多,推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