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忐忑地瞥了一眼北淵,見他並沒有在意的樣子,不由暗罵自己嘴快,非要說到痛處。
北淵卻若無其事道:“雖然是減壽,但逼不得已時,卻是最好的殺人武器。”“是啊,是啊。”赤壁附和,岔開道:“對了,你最近在修煉什麼?”“九幽絕殺。”
赤壁聞聽呆了一呆,只覺得渾身上下熱意全消,冷氣襲人,半晌才道:“好兄弟,要開始了麼?”
北淵見他的樣子,只是淡然一笑,道:“我又沒立即送死去,你擔心什麼。再說,修煉九幽絕殺,是我十年來的願望,從進旋月宮那天起,我就開始盼望了,現在終於可以開始,你應該祝賀我才是。”
北淵抬頭仰望,目光穿過枝葉的間隙,看向漸漸陰翳的天空,又道:“我是臻人,本不該活在這世上,這些年都是賺來的,要想活下去,必須如此。命中註定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殺王,不就是我存在的意義麼?”
是了,北淵是臻人,殺王是他當年曾立下的誓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赤壁心中卻掠過一陣不安,內心深處,其實並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去做這樣的危險之事吧。
赤壁轉過頭,頓了一頓,道:“北淵,如果放棄,找個地方隱居起來……”“放棄?放棄……”北淵打斷他的話,無聲地笑了笑,道:“赤壁,你知道一旦當了殺手,這一生追求的目標是什麼嗎?”
赤壁怔了怔,低頭沉吟半晌,答道:“去殺最難幹掉的人?”
林中簌簌的風吹過,帶來一陣難得的涼爽。
北淵清澈的目光望向遠處——即使在盛夏,樹藤上也總長有一些生機勃勃的嫩芽。“是活著。”
天氣漸漸陰黯,風吹得樹枝劈啪亂響,好似暴風雨就要來臨。
赤壁怔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快步追上前面的北淵,狠狠地拍著他的肩道:“好兄弟,我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冒險。”“我知道。”北淵點點頭,目光堅定:“貓捉老鼠的遊戲才開始,誰是貓,誰是老鼠,一切都是未知,我們可未必是輸的一方。”“不是未必,而是一定贏的那一方。”赤壁立即糾正,又問道:“櫻女這次殺你,背後的僱主可是惠王麼?”
北淵搖頭道:“惠王始終迷信臻人才是他的敵人,我晶角被封印,現在是‘正常’人,暫時他是不會加以理會的。這次刺殺我的該另有其人。”“另有其人?”赤壁詫異道:“北淵,你怎麼可能未入世就樹了敵?”“我也疑惑不解,”北淵頗有些鬱悶道:“但有跡可尋。櫻女的舊主人炎赤,只見過我九歲時的容貌,並不知曉我的生辰。你也知道,要用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刺殺一個人,不但要知道對方容貌,還要有對方準確的生辰時日才行。”“那還有誰能知道?旋月宮除了大人、海棠和我,外人是不會知道你的生日時辰的。只要我三人不說,秘密絕不會洩露出去。”赤壁蹙眉,苦臉道:“糟了,我們三個有最大的嫌疑了。”“怎麼可能是你們三個?”北淵搖頭道:“要是你們的話,我早已經死過一百回了。再說,你們救過我多次,如果真要我死,易如反掌。”
赤壁抓抓頭道:“說的也是。但不是我們三人,又會是誰呢?”
北淵想起當初盤問櫻女的情景,道:“從櫻女對那個僱主提供的畫像描述來看,這個人並沒見過我現在的容貌,卻對十年前的我十分熟悉。細緻到我耳邊的小痣位置,都畫得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櫻女所敘述的我在畫像上的髮式,是幼年的我常梳的一種,就連你、義父和海棠都不曾見過。”
赤壁想了想,忽地臉色大變,道:“難道,會是青田村的人?”“極有可能。”北淵不意外地點頭,顯然也已猜到:“而且應該是非常熟悉我的人。”“可是,這人為什麼要殺你?”赤壁不解地問:“按說若是你死了,以大人的手段,他們必難活命。青田村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北淵蹙眉道:“我也未能想通。”
“北淵……”赤壁有些欲言又止:“從你九歲來到旋月宮,就一直沒回青田村看過。”
北淵聞言呆了一呆,繼而是一陣沉默,半晌才道:“我們不提這個。”
夕陽彷佛不情願地收回了最後一抹餘暉,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黑夜悄悄來臨。
叢林中白天那種讓人難耐的酷熱,終於有所消褪,難得的涼意在叢林中蔓延,白天裡焦躁的動物被這涼意安撫,在池中唱起歌來。不多時,便蛙聲一片。
伴著蛙鳴,夜晚也就真正來臨。
盛夏中的蚊蟲最勝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