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妹妹就可以不用餓肚子了。
“就這樣過了幾年,直到哥哥九歲那年,也是像今天這樣的一個小雨天,他上山去採恆春花……
“他以為妹妹會像平時一樣等他回來;他以為爹爹也會像平時一樣等他回來;他以為自己也能像平時一樣回來……”
聲音停住了,北淵講到這裡,發現再也講不下去。
“發……發生什麼事了……他到底怎麼啦……”紀煙煙的眼淚,無聲地流下。
“他?他沒怎麼,後來他還過得很好,他再也不用捱餓了,也不用上山採花材了,吃得好,睡得好,穿得好……”北淵自嘲地笑了笑,但緊接著,面容又變得極為苦澀,“可是他的妹妹因為他而失蹤,他的爹爹因為他……死了。”
“死了?”紀煙煙有些驚異。
“死了。”北淵眼中灰暗一片。
“怎麼……怎麼死的……為……為什麼?”紀煙煙看著面容慘澹的少年,心中揪得緊緊的,彷佛呼吸都不通暢。
“為什麼……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因為他,妹妹失蹤了,老族長死了,爹爹……死了,還有那麼多村人的性命,現在都系在他的身上?為什麼?”
北淵豁然坐起。
為什麼他人的命運,要依賴他的生死!
為什麼他活著,是要為那些人負責!
為什麼他想轉開身,卻轉不開?
想甩頭走,卻走不掉?
北淵心底突如其來一股憤怒,將冷靜的頭腦徹底燒熱,兩手緊緊捏住紀煙煙的雙肩,眼睛佈滿鮮紅的血絲。
紀煙煙被捏得生疼,又被他可怖的樣子嚇到,驚呼一聲,伸手欲掙開,卻發現這少年已然鬆開了手,又倒回床頭,面容苦澀,眼神有著黯然絕望。
紀煙煙突然間發覺,原來,自己並不瞭解這個少年的過去。
他的過去如同深壑,她以前竟然連深壑的邊緣都沒有靠近,更別提深入進去,檢視裡面裝的到底都是些什麼。
還來得及麼?
還有機會去看麼?
“北淵……”紀煙煙抓著他右臂的長衣,輕輕地問道,心中不知為何,忽然間痛得很厲害。
北淵的神色漸漸緩了過來,側臉看了看身旁的少女,輕聲道:“我剛才捏痛你了罷,對不起。”
“沒有事,一點都不痛,真的。”紀煙煙搖頭,鼻子有些發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肩膀痛,才這樣。
北淵仰起了頭,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又道:“那對兄妹中的妹妹,如果活著的話,與你年齡一般大。”
紀煙煙心裡“咚”地一跳,想起第一次見北淵時,他尋問自己是不是“紫萱宮”的人,想必就是在找這個妹妹了。
“如果他能找到妹妹,他一定要讓她吃這世上她最愛吃的東西,讓她睡最舒服的床,蓋最柔軟的被,看著她穿最漂亮的衣裳……可是……”北淵微微垂頭,“妹妹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紀煙煙心中一酸,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了北淵的左手,她感覺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抽回,他的手指清冷冰涼,就像他的心。
“會找到的!妹妹一定會找到的,只要有命在,有心在,就會找到的!”紀煙煙鼓勵他道。
“只要有命在,有心在,就會找到的……”
北淵覺得心和手都很暖和,任由紀煙煙握著手,輕輕嘆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
雨水的滴答聲由最初的密集,漸漸變得稀稀落落。
紀煙煙就在這裡靜靜地坐著,轉眼看見他床邊杯中的水涼了,起身要換,北淵卻反手握住她的手,閉著眼道:“不用去換。”
紀煙煙手被北淵反手握著,頭忽地一暈,心突地跳到了嗓子眼,又呼口氣落下來,緊接著便開始咚咚咚跳個不停。
更要命的是,這屋子太靜了,雨滴的聲音,都遮不住她那心跳的聲響。
太丟臉了。紀煙煙臉變得飛紅無比,感覺到無地自容,她用閒著的左手,拼命捂住自己的胸口,想掩蓋心跳的聲音。
她偷眼看了看北淵,見他面容平靜,微閉雙目,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這樣被握著,又感覺好舒服,好舒服。
可是,如果她嫁給白裡……還可以這樣和北淵握著手嗎?
兩人聽著滴嗒的雨聲。
紀煙煙慢慢平息下來,將手慢慢抽出,可卻發覺握著自己的手被攥住,並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