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映佛門,翠竹搖禪戶。
白梅寺內,後院禪房,在哪日方丈老僧善言解仇的亭子內,李敏倚著亭柱子閉目養神,風吹竹動,萬葉千聲。萬葉千聲,恨意層層,思緒難停。
李敏一邊想著他與司馬綿的殺子之仇,一邊想著他與賈羽的過往之事,一邊還想著霍傷與霍飛對他李家的往日恩情。
那司馬綿,他雖答應了不殺,可卻也沒答應永久不殺。其實,說到底,李敏心中的殺意從來不曾消褪,那殺子仇人,你管他是不是受人指使,那李鴻確確實實死在司馬綿劍下不假,這一劍是無論如何也要報的。
可說到底,若司馬綿真是受了賈羽指使,那他李家與賈羽往日有情分,近來無怨仇,他賈羽又有何理由要殺他李敏的兒子呢?
李敏自以為自己俠義之事雖然做的不足,可也做了不少件。那傷天害理之事,他李敏思慮的好久,卻是一件也想不起自己曾經做過。
若說有,便只有一件,便是他與那王氏(高翠翠狸貓換太子,縱火遠遁時,將王氏之子焚於火中,以替李瑞虎。這王氏,前文曾有不少筆墨提及)的一段情。可他李敏喪妻多年,那王氏亦無夫君。他兩人皆有喪子之痛,一時間情投意合,也並非什麼見不得人,見不得天地的事。
李敏想到這裡,又想起王氏與高翠翠來,那王氏在他大嫂哪裡過的怎樣?他此刻尚全然不知王氏火燒尼姑庵,帶著那李瑞虎遠遁而去之事。
李敏思慮著賈羽,也思慮著霍傷與霍飛。他與這兩人,不能說陌生,可也不能說熟悉。
不能說陌生,是霍傷與霍飛皆威震江湖的人物,提著這兩個名字,在十年之前的江湖,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情。只不過近些年來,沈三獨大,霍傷與霍飛大家皆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了。
而不能說熟悉,那是李敏連霍傷的面也沒見過幾次,霍飛倒是見得多些,可也都是群人群聚的時候,那霍飛自然是眾星所捧之月,如此之熟悉哪裡能是真熟悉呢?
要說與霍飛熟悉的,那他大哥李舒是與霍飛有些真交情的。這交情江湖上人多有不知,他們兄弟幾人卻是心知肚明。當初霍飛身死之時,若李舒與南山會、與沈三相鬥,他李敏一點不會奇怪,相反李舒那時無動於衷,他李敏卻有幾分不解。不過,胡邊與李舒將那假霍瑾送與沈三之事,李敏卻是不知,因此他也沒有聯想到哪裡去。
若說起李舒,莫不是李舒與賈羽,與霍傷有什麼過往沒了?可這也讓李敏想不通,他大哥李舒有三子一女,那為何所殺不是李瑞華、李瑞安、李瑞虎與李妍?偏偏是他李敏的兒子?
那司馬綿不是司馬家的人,那她到底是誰?司馬欲談及她時,語氣之中所流露的總是司馬綿不可殺,殺之不詳的弦外之音,那司馬綿身上又有什麼玄機?
李敏閉目難眠,躺在那亭子中,耳邊清風徐徐,竹林搖動,千聲萬葉,萬葉千聲,恨意層層,惆悵難明。
與李敏相比,他三哥李晗便沒有這些心思,他此刻正與李顥坐在白梅寺後樹林之中,一株參天大樹的樹枝之上。
李晗坐在樹杈上,後背倚在那樹的主幹上。李顥騎在一根較粗的樹枝上,嘴中噙了一個小柳哨(用鮮柳樹枝可以做,筆者農村小孩,兒時常玩。),不時吹上兩聲。
李顥道:“爹,想好沒?幹不幹?”
李晗道:“幹。”
李顥道:“咱們兩個人聯手,也可能不能一擊而殺那司馬綿。一殺不成讓她跑了,那什麼道覺和尚不就有了話柄?下次他大和尚就好對我們動手了。”
李晗道:“別慌。你四叔還在想事情,若真是賈羽指使,幫兇要殺,主犯更要殺,還要留著司馬綿與賈羽對質。”
李顥道:“這大和尚真有這麼深的道行?那賈羽不是沈玉三的師弟?那也是北斗幫的人了。前些日子這女子便住在南鄂,那是不是北斗幫的安排?”
李晗搖搖頭,道:“他不是北斗幫的人,恰恰想反,他與沈三併合不來。他們之間有些故事。”
李顥道:“什麼故事?”
李晗道:“我也說不清楚。”
李晗與李顥父子二人的談話,毫無徵兆的戛然而止,過了許久,李顥又突然道:“爹。瑞華哥怎麼還不到?他不在不好拿主意。”
李晗道:“不知道。”
然後二人的談話又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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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各莊,程勝霞執意要走,王郎中留了幾留,留他不住,便許他出了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