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握手,握得很真誠很鄭重,雙方競有一種依依惜別的感覺。看著陳雪霖上了車,林肯3oo像箭一樣射入夜色中的大街,狄小毛扶著冰冷的牆站立許久。
陳雪霖的話自然有道理,但人與人的關係也不是誰想拉就拉起來的,好像也要講點兒緣分。當年褚淵在省裡時,他也沒下過太大的功夫,但關係就是鐵得很,沒有褚淵,他怎麼能當上雅安地委常務副書記,後來又當了省計委主任,又哪裡有競選副省長的可能?
想到這些,他愈益感到悲哀,全身上下冷嗖嗖的……天已經很晚了,老婆大概還沒回來,孤獨的他不想回家,可是又不知道該到什麼地方去。找郝思嘉嗎?那個小女人已經成富婆了,而且和一個比自己小几十歲的女人也的確沒什麼好說的。他於是想到了筱雲,很快打一輛的,來到了筱雲家那熟悉的樓前。
他坐在計程車裡,藉著昏暗酌燈光一間一間尋找著,終於找到了那間曾經多少次和筱雲一起悵望天空的窗戶,卻沒有一絲燈光。他掏出了手機,又猶豫著放下了。筱雲經常失眠,還是讓她睡個好覺吧。看他一直坐著出神,計程車司機忽然說:下還是不下,你說呀?
回去,去哪兒。
他定下心來,指一指遠處的省委宿舍區。
………【去爬山】………
183。去爬山
狄小毛必須預作準備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嘛。第二天一起床,他就給遠在國家計委當副主任的老同學孟永清掛電話,請他向新華總社講講清楚。同時向米良田打招呼,讓他把有關的帳目全部過一遍,有問題的都設法擺平。然後連著督促幾位秘書長召開會議,把胡玉山任成二處處長,並讓胡玉山趕緊去找人事廳,以極快的度了任職檔案……
等辦完這幾件事,整個炎夏過去了,秋天也很快消逝,全省上下生了多少大事。特別是那個他一輩子瞧不起的張謙之,已不可阻擋地升任省紀委書記。在省委白書記和張謙之、楊旭等的共同操作下,一張恢恢大網已經張開,他卻變成了一隻絕望的麻雀……就在那個冬日,狄小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對胡玉山說:
下午準備一輛越野車,我們爬山去。
爬山?胡玉山不解地睜大了眼。
對於故鄉背後那一座神秘的山,狄小毛始終充滿了無限景仰。從政幾十年,天下名山走了個遍,唯有這座名不見經傳的山,總是讓他夢魂縈繞。
在當縣委書記時,他就讓人制定了一個開計劃,要把這座古老的山推向現代生活。可是由於種種原因,這座山至今還在沉睡。他曾經請教一些地質學家,這座山海拔3ooo多米,比附近的許多名山其實更雄奇,山上更有著華北少見的萬年積雪、百丈冰窟,但沒有幾個人曾經真正地走近它。
這幾年雖然開了一條便道,也只是伸到半山腰的一座古廟前。據放羊的講,盛夏的時候有人曾下到百丈冰窟中,只見裡面千奇萬化,猶如仙境一般。可惜這會兒是寒風凜冽的隆冬,在一陣狂風之後,天地已渾成灰濛濛一片,年邁的趙師傅緊握方向盤,再也不向前進一步了。
胡玉山小聲地請示:“狄省長,還是回去吧。要不先進縣城,明兒找幾個本地人再來一趟?”
“不,不必了。”不管過了多少年,那個傍晚的情景永遠印在他的腦海裡。那一座突然閃現出來的晶瑩透亮的雪山,那樣挺拔又那樣峻峭,如橫空出世一般……
也許這就是上天對他的某種啟示吧,他不應該再往前走了。狄小毛只好失望地搖著頭:“看看附近有什麼廟。”
“這地方哪裡有廟?”趙師傅說。
“老趙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小時候村裡人就給我講,北魏拓拔氏時期,這裡就開始建廟了,最繁盛時有過大小寺廟3oo多座呢。後來唐武宗滅佛的時候,一場大火下來,連著燒了三個月才滅了。瞧,那不是一個小廟?走,進去看看。”
說著話,狄小毛已率先下了車,胡玉山和趙師傅也只好跟著他走過去。
這小廟的確已被荒草淹沒了,只有一座石窯還算完整,裡面塑著一個挺奇特的神像。身穿蟒袍,頭戴王冠,一手拿長蛇,一手拿玉瓶,座下則是一頭呲牙咧嘴的猛虎……
對於這奇特的造像,大家都不解。狄小毛在亂草堆裡翻著,也始終弄不明白,後來在褪色的壁畫上看到一漫患不清的古詩,“神功開天白,帝系出金天……唐風誰始記,魯史……”等幾個字還算清楚。他看了半天也不清楚,忽然想到,也許是李自成吧,當年李自成就是從這裡進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