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全身的血都往一處湧,直挺挺的,憋得他格外地難受。不管他做了多大的官,他的地位曾經達到多高,他都有一個難以啟齒的毛病,這毛病就是由筱雲帶給他的。這事沒有人知道,卻總是時時苦惱著他,使他感到一種自瀆,感到靈與肉長久分離的痛苦與人生的悲愴。
這,是否也是對他的一個懲罰呢?
天地有如此靜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靜穆,我或者也將不能。我只能在明與暗、生與死、過去與未來之際,把這一束野草獻於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之前作證……不管多少年過去,這樣的文字都讓他著迷、讓他感動、讓他震撼。在來日無多的時候,狄小毛更是反反覆覆地讀,讀一遍就有一遍的感覺,但他已不願再表白或敘說什麼,只是在蒼老的內心深處一遍又一遍地咀嚼著,就像老牛反芻一樣。
華光是一個讓他夢魂縈繞的地方,並不因為那是他的家鄉。這些年來,他走過了好好壞壞許多地方,又擔任過大大小小許多的職務。特別是在他政治上春風得意的時候,身上究竟擔任著多少虛虛實實的職銜,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來了個大官】………
212。來了個大官
狄小毛曾讓胡玉山把所有的頭銜都列成表格,壓在辦公桌的玻璃板下面,有次一數競嚇了一跳,近百十個呢!可是,只有華光,只有五年的縣委書記生涯,才永遠讓他難以忘懷。
從秦代開始,中國就實行郡縣制,兩千年間綿延不斷。縣是中國最基本的政治單元和行政單元。一個人要是沒當過縣委書記,不管他級別多高,官做得多大,都不會真正體會所謂“父母官”的滋味,都會在從政生涯中有一種不可彌補的缺憾。反過來說,一個人只要當過幾年縣委書記,就好比小托爾斯泰說的,在清水裡滄三次,在血水裡浴三次,在鹼水裡煮三次,就好比孫悟空那樣,在地獄天堂裡全鬧了個遍,也就好比《紅燈記》裡說過的那句著名的話,有這碗酒墊底,什麼樣的酒都可以對付。所謂郡縣治,天下無不治,也就是這個意思。
在縣委書記任內,狄小毛所見過的最大的官是一位副總理。而他和楊旭開始分道揚鑣,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那時,華光的改革已經在全國叫得很響。說實話,在改革的大方向上,他和楊旭是完全一致的。在最初的幾年問,幾乎是他創造一個經驗,楊旭就在全區推廣一個。記者們一群一群地來,華光和他狄小毛的大名在全國的報刊上不斷重複,竟至引起了中央的重視。為了躲避這些如蒼蠅般無孔不入的記者,他在縣裡設了三個臨時辦公室,有時連張謙之也難得現他的行蹤。一個週末的清晨,他正在工商銀行招待所的一個套間裡修改講話稿,下午要召開全縣整黨工作會議,吳琪突然來了電話。聲音急促得上氣不接下氣:
快、快……狄書記……副總理來了!剛接到通知,副總理已經快到縣城了……
什麼什麼……真的嗎?已經到了?是怎麼來的?!
好像是走著過來的。
什麼好像,這可不是開玩笑。
是……不是好像,是真的走遍來的。
吳琪越說越急促,聲音都有點顫抖,彷彿從聲音中就可以看到他那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快!通知五大班子領導都到招待所集中待命。再把招待所封閉起來,佈置警力,把接待室迅佈置一下,我立即就到!
狄小毛幾乎是對著電話在吼叫,一邊急促地扣著衣釦。
等他率領縣委幾個副書記趕到城邊的時候,只見一大夥人已經步行著走過來了,領頭的正是那位電視上常見的副總理!只見’他一邊走一邊和身邊幾個人說說笑笑,真有一點談笑風生的意思呢。
幾天前,楊旭就告訴他,這位副總理已經到了省城,並對華光的農村改革很感興趣。楊旭讓他準備了一沓厚厚的材料,自己’帶著去了省城,想盡方法要見副總理一面。但是,由於人家的行程安排得緊,連省委書記也沒辦法更改,所以楊旭也只在省委賓館裡悶坐了幾天……真想不到,此刻,副總理競這樣隨隨便便地走到了家門口。
對於這一訊息,必須儘快傳遞給楊旭。狄小毛當時一邊緊張地迎接副總理,一邊急地思考著這個十分重大而嚴肅的問題。可是直到走進縣委招待所簡樸的接待室裡,他還是沒.我著機會——同時他也真吃不準,隨便傳遞這一訊息算不算洩密?這可是一個更加重大而嚴肅的問題。
那時,華光的新賓館還沒有建成,在那幢建於6o年代的灰色小樓後面,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