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瞿志平重重嘆口氣,“上海是那麼好呆的嗎?人家馨蘭也是沒辦法了……”
孃兒倆的談話,被匆匆趕來的狄慶祥打斷了。慶祥在吳家討了個沒趣,知道瞿志平也回來了,就趕到這裡來,想跟他討個主意。他跟志平是高中同學,從小又是好朋友,說話沒個顧忌,三言兩語開了頭,剛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大概,瞿志平就打斷了他,原來他什麼都一清二楚;不過一時讓他拿個什麼好主意,也沒轍,只說先了解了解情況再說。慶祥心裡有了底,樂滋滋地走了,瞿志平卻在屋裡起了愣,然後給吳家打了個電話,無可奈何地對馨蘭說:
“馨蘭,瞧,一路上我還勸你不要摻和進去,我自己怎麼不知不覺就迫不及待地介入了呢?”
馨蘭卻哈哈笑道:“我早料到會這樣。你以為你生活在真空裡?介入就介入吧,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倆其實最脫,大不了灰一拍走人,怕什麼?說到底狄家灣現在這份兒家業,是全村幾千老百姓的,既不姓狄也不姓吳,更不姓瞿,你說呢?”
瞿志平沒心思開玩笑,嘆口氣放下電話。他知道,至少兩個月回不了上海了。
第二天他由狄慶祥陪著,到仍然停產的燈飾廠去看了看。學過工商管理、也在商海里泡過的瞿志平一看就明白,這個廠子的產品整個兒早過時了,即使不出上當受騙丟鉅款的事,它也毫無前途。想起狄、吳兩家還在為這塊棄之可惜、啃又啃不動的“雞肋”使出渾身解數鬥來鬥去,他真感到好笑。都什麼年月了,沒想到現代化的廠房和高摟之下,掩蓋著的仍然是家族紛爭、小生產心態。
其實就連年輕新銳的後生狄慶祥,不知不覺也露出這底細來。兩人往倉庫走去,慶祥忽然將話題轉到了吳馨蘭身上,問瞿志平,是不是真要給吳家當女婿了?志平笑笑回答,有什麼話直說,我可不想攪到你們兩家的恩恩怨怨裡面去。慶祥滿臉倒挺嚴肅,說:“只怕到時候由不得你。趁你還沒“嫁”過去,趕緊給我出點兒好主意吧!”
志平懶心無腸地說,好主意我倒不一定有,而且過兩天我就回去了。廠裡的情況,讓他失望透頂。
慶祥追著問,那馨蘭呢?是留下還是跟你走?
“看樣子她是不想走了,在上海找個像樣的工作太難。她是學管理的,要是這個廠子不垮,她在這兒倒是用得著的人。你說呢?”
慶祥倒也直率,直截了當地說:“就怕她跟她哥吳泰安一樣,只會添亂。”
“那倒不至於,馨蘭不會那麼糊塗的。”
“誰知道呢?她畢竟是吳家的女公子。”
瞿志平笑起來:“慶祥,你年紀輕輕的,張口就什麼狄家吳家的,還什麼‘女公子’,真像個七老八十的人說的話。”
慶祥不再吭聲,領他進了庫房。瞿志平一看就皺緊了眉頭,這裡堆滿了積壓已久的燈具,隨手開啟一箱,全是陳舊過時的玩意兒,拿到市場去打五折多半也無人問津。瞿志平不得不嚴肅地告訴代理廠長狄慶祥,就算沒有資金的問題,照這樣生產下去,廠子倒閉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慶祥大吃一驚:“這麼嚴重?如果這樣,你更不能說走就走,你得想個辦法呀。”
瞿志平沒有正面回答,大踏步走出了工廠:“走吧,該去醫院看看你爸爸了。”
狄小毛的病情好多了,人在醫院,心裡想的全都是公司、廠裡的事。公司其他幾個企業都運轉正常,最頭疼的自然還是燈飾廠。寒喧幾句之後,老頭就迫不及待地向瞿志平討教,也是讓他拿個靈丹妙方出來。主意其實瞿志平早就有了,要挽救這個落伍廠子,惟一的路就是產品更新換代,上新的生產線,重新設計全部圖紙。他剛說了開頭,不知不覺中就把自己套上了,狄小毛話沒聽完就叫道:
“志平,你可回來得正是時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這活兒只有你來幹了!”
瞿志平毫無思想準備,連連推脫:“狄老伯,我是學平面設計的,燈具這一套我可從來沒搞過,再說,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在學校裡還有工作……”
狄小毛興致勃勃地打斷他:“沒搞過可你見得多呀。我看你能行,一肚子墨水,隨便倒幾滴出來,就夠染黑狄家灣一大窪子水了。學校那邊,我知道這學期你沒課,要不行,你還可以留職停薪吧,我給你的每月報酬,恐怕相當於你在上海掙上一年,你信不信?”
這倒是個強烈的誘惑。瞿志平一直很缺錢。窩在老家埋頭幹企業的狄家灣人,如今誰家裡沒個幾十萬的家底?他這個很早就外出、還在上海端上了鐵飯碗的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