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上,陪著姑父一塊兒散步。
狄慶槐並不想對姑父隱瞞什麼,實際上也無法隱瞞。他跟瞿玉貞的關係,幾句話就交代清楚了,徐世坤也不想問過程、細節什麼的,只聽不說話。狄慶槐觀察著老頭,現姑父面無表情,不禁有些心虛,馬上換了個話題:
“姑父,事情大致就是這樣,我也沒有什麼後悔藥好吃。如果太使你為難的話,我和她就不打擾你了。”
徐世坤擺擺手說:“算啦,既來之,則安之吧,誰叫你是我內侄呢……婚姻破裂、家庭解體這類事,現在是越來越多,誰都見慣不驚了,旁人管不了,也無法管,我甚至不想對你提任何‘忠告’,那是廢話。好自為之吧。”
“姑父,你千萬別誤會,”狄慶槐連忙表白,“以為我純粹是為了逃避家庭才來闖上海灘的!”
徐世坤停住了腳步,瞪著他:“你太低估我的智商了,我還沒老到一蹋糊塗的程度呢。我要是那樣認為的話,根本就不會讓你們留下了!慶槐,你對我這個老頭子能知道多少呢?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倔。我父親去世的時候,給我們兄弟姊妹每人一份豐厚的遺產,就憑這份遺產,我什麼事不幹,一輩子也可以過得很舒服。可是我覺得不出去闖闖世界,白手起家創下一塊自己的天地,只呆在現成的財富上坐吃山空,那真是白來人世走一遭了,比一分錢沒有的窮光蛋,好不了多少。”
狄慶槐興奮起來,連連點頭:“是呀是呀,要不然,我也不會走這條路的。在狄家灣那個公司當個廠長、經理,應該是讓很多人羨慕的事兒了,可我總覺得沒勁,上次來上海,我就想著一定要出來闖闖了。”
“不過,我上次好像也跟你說過,”徐世坤倒揹著手又繼續往前走,“上海這地方,絕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好混;更不是摔個跟斗都能撿著美元的……記得嗎?”
“這我還能不知道?我是有充分思想準備的!”
“那你怎麼說來就來了?你有沒有個計劃,到底想幹點兒什麼。”
狄慶槐思索著說:“搞生產性的實業、產業,我已經膩了,況且憑我現在這樣子,在上海也根本搞不了。我想,還是先做做生意,然後走著瞧吧。”
“做生意?你有多少本錢?”
“姑父,不瞞你說,剛夠吃飯,所以才……”
“真這樣的話,我倒要想勸你,最好還是回家算了。”
“為什麼?”
“別的不說,你就隨便在哪條弄堂開間小店鋪吧,你去問問房價,每月是多少!”
狄慶槐卻胸有成竹地反駁道:“姑父,狄炳根你還記得吧?這小子那年剛來上海時,比我還慘,垃圾癟三樣,還睡過火車站呢……可是人家現在怎麼樣?”
徐世坤坤冷眼瞧著他,說:“是啊,他現在怎麼樣了,你真的知道嗎?”
狄慶槐猶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說:“姑父,我……我去他原先那個地方找過了,沒有人……你曉得他在哪兒嗎?”
徐世坤這才慢吞吞地說:“他現在鉅鹿路買下了一爿小店鋪,當上了小老闆,大概經營影碟機、音響什麼的。他給我來過電話,想讓我今後替他介紹點兒業務……是啊,你應該先去見見他,看他能給你出個什麼好主意。”
當天上午,狄慶槐向姑父問清了地址,就帶著玉貞迫不及待地趕到鉅鹿路,找狄炳根去了。
狄炳根擁有的這一小爿店子,規模不大,裝飾得倒還氣派,除了經銷影碟機、音響之外,大概還偷著賣盜版光碟之類。僱了幾位打工仔打工妹守著,生意如何好說不上,但顧客進進出出的,至少還不顯得冷清。
接待他們的一個年輕學徒仔聽說是來找狄老闆談生意的,又見狄慶槐和瞿玉貞二人也衣冠楚楚,還像那麼一回事,便客氣將他們請進了裡面一間雖然窄小但仍裝飾得很漂亮的會客室,說狄老闆正在跟人談業務,讓他們等著。
狄慶槐目光溜向鋪了地毯的樓梯,只見樓梯拐角處掛了面“顧客止步”的牌子,樓上顯然就是炳根的辦公室了。他尖起耳朵聽了一陣,果然聽到了炳根的聲音,確實好像正在甩電話跟人聯絡業務,滿口“提貨進貨”、“批價”、“零售價”之類的詞兒。那年輕學徒仔將他倆安頓好了之後,就蹬蹬蹬上樓通報去了。
片刻之後,忽然傳出了狄炳根極不耐煩的聲音:“你沒看見我正在忙嗎?你讓他們等一下!”然後繼續談他的生意。樓下的狄慶槐聞言頓時臉色大變,怒氣衝衝地罵了一句:“媽的,真是一闊臉就變了?”
起身就要往樓上闖。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