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貞又不高興了:“去過的地方就不能再去了嗎?”
狄慶槐提醒她:“玉貞,你得記住,我們可不是到上海來玩的!”
“我知道,著什麼急?這麼大個上海,找個事做,還不容易?”
狄慶槐沉默了。他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快找個固定的落腳點。來上海差不多一個星期了,他們住在廉價的小旅館裡,但每天房費也要花個百多塊錢,還不說頓頓下館子吃飯。錢倒還是小事,這些年他瞞著秋雲積攢下不少“私房錢”;玉貞也把她的全部積蓄帶來了,兩人就這麼遊手好閒地在上海花花世界混個半年一年,也沒什麼問題。
最讓狄慶槐擔心的是,他和玉貞住旅館,雖然人家沒有硬要看結婚證什麼的,但每天都得提防著查賣淫嫖娼的警察或者治安人員突然敲門,那時候渾身縱有千張嘴,也說不清楚了——說到底,他們畢竟是“非法同居”。
其實落腳點是有的,姑父徐世坤那幢兩層的小洋樓,住十個八個人也沒問題。一到上海瞿玉貞就想讓狄慶槐去找他姑父,但他卻沒同意。帶玉貞去姑父家,老頭一看就知道搞“婚外戀”了;若再瞭解到他是跟家裡徹底鬧翻了跑出來的,肯定不會收留他們。
姑父他們那一代人個個都古板得很,家庭觀念重,即使不趕他們走,每天在你耳邊嘮叨道德啊、貞操啊,誰受得了?
瞧著狄慶槐焦頭爛額的樣子,玉貞很理解地說:“我看你早就厭煩這麼成天瞎逛了,是不是?”
狄慶槐點頭:“你就不煩?”
“我不。我就喜歡跟著你這樣輕輕鬆鬆無憂無慮到處玩。慶槐,你三十大幾的人了,前輩子都在創業、打天下什麼的,啥時候這麼悠閒自在過?人活一輩子,還是應該善待自己,活那麼累幹啥。”
這番話使狄慶槐頗為感動,他將她的肩膀摟摟緊,兩人繼續走著。
就這麼又玩了兩天後,終於連玉貞都覺得有些無聊了。於是他倆決定,先去找狄炳根,看他那兒能不能騰出個臨時的棲身之地。
來上海這麼久了,狄慶槐之所以沒去找炳根,原來是還端著架子呢。他不願意讓這個老部下瞧不起,以為堂堂狄慶槐投靠他來了。不過脫毛的鳳凰不如雞,迫在眉睫的“落腳點”問題,使他不得不屈尊俯就一眼下在上海,姑父家不敢去,惟一能找的,真還只有狄炳根了。
然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炳根曾經經營過棉紗、絲麻的小貨棧,現在已經易主,成了一家出售工藝美術品的商店。鮮豔的假花、仿造的名畫以及微型風車、帆船模型等等精巧的玩藝兒,琳琅滿目塞在架子上。狄慶槐左看右看,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那瘦瘦的中年店主迎上前來,問他們想買點兒什麼。
狄慶槐說:“不,我們找人……有個叫狄炳根的,你認識吧?”
店主上下打量著他,回答道:“原來在這兒做棉麻布料批的,是不是?”
“對對!他現在不在這兒了?”
“早搬走了。聽房東說,好像是另換地方開了傢什麼公司吧。”
狄慶槐趕緊問公司叫什麼名字,具體地址在哪裡,但店主卻拎不清了。狄慶槐起愣來,店主便不再理他,轉過身殷勤地招乎瞿玉貞去了。
原來,她已捧著一個骨雕工藝品,愛不釋手了,連叫慶槐過來瞧瞧,做得多精緻,這裡面還有小人呢!狄慶槐不耐煩地說:“走吧走吧,啥時候了,你還有這種閒情逸致……”說著轉身就走。
結果玉貞還是把那玩藝兒買下了,然後小跑著追上已經走遠了的狄慶槐。瞧著他難看的臉色,玉貞怯怯地說:“慶槐,你不開心了?”
狄慶槐生硬地回答:“沒有。”仍然只顧往前走。
玉貞好言安慰他道:“你不要著急嘛。不在乎一天兩天的,對嗎?。你再給炳根打手機試試。”
狄慶槐搖搖頭。他早打過無數遍了,可是這小子的手機早換了號,想來是過去廉價的模擬機,換成了小巧玲瓏的摩托羅拉“掌中寶”了。炳根換了新機子卻不告訴他新號碼,顯然是想疏遠他吧。狄慶槐確實很不開心,心想炳根你***真是一闊臉就變啊!
沒辦法,現在只有硬著頭皮去找姑父了。兩人在街頭的大排檔隨便吃了點東西,天不知不覺就黑了,然後打的去了西郊那個豪華的富人住宅區。狄慶槐讓計程車一直開到姑父的小洋樓前才停下。下了車後,他瞅著二樓上亮著溫馨的燈光,心裡踏實一些了,回頭對玉貞說:
“你在下面等會兒,我先上去。”
玉貞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