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是誰給他們透的信兒?
躲在暗影兒裡的狄小毛,一聲不響地溜走了。瞿志平準備搞夜間突擊施工的事,壓根兒沒跟他商量過,他完全不知情;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根本不想多管閒事了。
走到村街的老路口,又一場突的紛爭,使狄小毛停住了腳步:吳家閨女馨蘭迎面攔住她哥哥吳泰安和一大幫子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正在激烈爭吵呢。只聽馨蘭大聲嚷嚷道:
“我知道你們要去哪兒!哥,你不能這樣,不能蠻幹!”
吳泰安滿臉驚愕:“小妹,你怎麼也變得這麼保守,一旦涉及到我們家的利益,你就通不過啦?”
“我們傢什麼利益?哦,你是指拆房吧。那算什麼,那破房早該拆了,公司已經給我們安排了新住宅,比我家院子現在這塊房基地面積要大得多;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這個工程,本身就上得太倉促,有一系列不安定因素……”
“別這麼文謅謅的,這事兒你得找瞿志平說去,他是總指揮——嘛。”
“他頭腦熱,根本聽不進去……反正,你們不能蠻幹!”
“已經上馬了,下不來啦。”說著,吳泰安轉身對那幫早已渾身是勁的小夥子們一揮手,“走,我們走!”
這通人呼嘯而去,馨蘭一個孤單女子,哪裡擋得住!她正束手無策急得團團亂轉,卻一眼現了默默站在旁邊看熱鬧的狄喜諺。這一瞬間她明白了,這老頭雖然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但他壓根兒也不會出面干預;他多半等著看瞿志平一步步走向深淵呢!她轉身就走,心裡湧起一股難言的滋味:狄家灣的事情,確實太複雜了!
瞿志平所謂的“還有一招”,很快就在那片工地上實施了:在雪亮的機車光柱照耀下,吳泰安指揮著他帶來的那一幫身強力壯的漢子兩人架—個,不由分說就將賴在地上不走的老人們抬著、扶著、哄著,強行弄到了一邊。老人們哭鬧著、怒罵著,卻根本無力抵抗。
順利清場之後,機手們駕著各自的車子,迅衝進了施工現場;推土機、挖掘機頓時馬達轟鳴,壓過了老頭、老太們出的嘈雜聲……
事情終於更加複雜起來了。
當天晚上,狄小毛來到了吳家大院。吳樹生一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嚷嚷道:
“小毛,你別來勸我了,我只有一句話:房子不拆,家我不搬!”
天氣已經很熱了,屋裡已經坐不住,狄小毛便兀自在院中小石桌邊坐下,呷了一口吳家阿姆泡上的一杯龍井,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樹生,你不用老是對我那麼大的意見嘛。我是想說,你真有難處的話,我覺得也確實不必急著搬……”
吳樹生倒愣住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搬家的這事兒彆著急,緩一緩,看一看,再說吧”
“小毛,”吳樹生的眼珠急劇轉動著,“你可別又設個什麼套子,誑我往裡鑽吧?”
這話使狄小毛十分痛苦,他重重地嘆口氣道:“樹生,這些年,我們老哥倆的隔閡,是太深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吳樹生仍然心存戒備。
“我能說什麼?”狄小毛啞著嗓子說,“現在我在村裡說話已經沒人聽啦。”
吳樹生終於有些明白了,很痛快很開心地拍拍手:“嗬,原來是這樣!你也嚐到自己種下的苦果了吧?”
“別提了,別提了!”
吳樹生呼地站了起來,湊近他:“怎麼不提,你現在知道瞿志平那小子的厲害了吧?這幾年,我們兩家是有些不愉快,可說到底,這份家當是你我掄一把大錘幹出來的!他瞿志平一回來,就利用我們的矛盾,先是向著你跟我過不去,把我扳倒了,然後又拉我的人,包括我兒子,來對付你,一步步把狄家灣變成他的天下……你這是引狼入室,自找苦吃啊!”
狄小毛眨巴著眼:“自找苦吃……對,對,連我家秋雲,也這麼說……原先多老實、多厚道的媳婦,現在也敢大聲武氣指責我,怨我這,怨我那了……”
“秋雲畢竟還是你的兒媳婦嘛,”一提這個,吳樹生也是一肚子辛酸,“我家泰安,還是我的親生兒子呢,也被瞿志平拉過去了,死心塌地、鞍前馬後地跑,被人家當槍使,還洋洋得意呢,他們瞿姓家族,在狄家灣一直是小門小戶,沒戲,看著吳家、狄家輪流坐莊,他們心裡能痛快嗎?”
這話什麼味道?狄小毛警覺起來,擺手道:“樹生,這話扯得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