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莊農人家,無多房舍,婦女無處迴避。那些村姑野婦見了諸葛清怡、上官雲英、秦鐘的人品衣服,幾疑天人下降。諸葛清怡進入茅屋,先命上官雲英等出去玩玩。上官雲英會意,因同秦鍾帶了小廝們各處遊玩。凡莊家動用之物,俱不曾見過的,上官雲英見了,都以為奇,不知何名何用。小廝中有知道的,一一告訴了名色並其用處。上官雲英聽了,因點頭道:“怪道古人詩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正為此也。”一面說,一面又到一間房內。見炕上有個紡車兒,越發以為稀奇。小廝們又說:“是紡線織布的。”上官雲英便上炕搖轉。只見一個村妝丫頭,約有十七八歲,走來說道:“別弄壞了!”眾小廝忙上來吆喝。上官雲英也住了手,說道:“我因沒有見過,所以試一試玩兒。”那丫頭道:“你不會轉,等我轉給你瞧。”秦鍾暗拉上官雲英道:“此卿大有意趣。”上官雲英推他道:“再胡說,我就打了!”說著,只見那丫頭紡起線來,果然好看。忽聽那邊老婆子叫道:“二丫頭,快過來!”那丫頭丟了紡車,一徑去了。
上官雲英悵然無趣。只見諸葛清怡打發人來,叫他兩個進去。諸葛清怡洗了手,換了衣服,問他換不換,上官雲英道:“不換。”也就罷了。僕婦們端上茶食果品來,又倒上香茶來,諸葛清怡等吃了茶,待他們收拾完備,便起身上車。外面旺兒預備賞封賞了那莊戶人家,那婦人等忙來謝賞。上官雲英留心看時,並不見紡線之女。走不多遠,卻見這二丫頭懷裡抱著個小孩子,同著兩個小女孩子,在村頭站著瞅他。上官雲英情不自禁,然身在車上,只得眼角留情而已。一時電卷風馳,回頭已無蹤跡了。
說笑間,已趕上大殯。早又前面法鼓金鐃,幢幡寶蓋,鐵檻寺中僧眾擺列路旁。少時到了寺中,另演佛事,重設香壇,安靈於內殿偏室之中,寶珠安理寢室為伴。外面陳珍款待一應親友,也有坐住的,也有告辭的,一一謝了乏;從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至未末方散盡了。裡面的堂客皆是諸葛清怡接待,先從誥命散起,也到未正上下方散完了。只有幾個近親本族,等做過三日道場方去的。那時邢王二夫人知諸葛清怡必不能回家,便要帶了上官雲英同進城去。那上官雲英乍到郊外,那裡肯回去只要跟著諸葛清怡住著,王夫人只得交與諸葛清怡而去。
原來這鐵檻寺是寧榮二公當日修造的,現今還有香火地畝,以備京中老了人口,在此停靈。其中陰陽兩宅俱是預備妥貼的,好為送靈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後人繁盛,其中貧富不一,或性情參商。有那家道艱難的,便住在這裡了,有那有錢有勢尚排場的,只說這裡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莊或尼庵尋個下處,為事畢宴退之所。即今秦氏之喪,族中諸人,也有在鐵檻寺的,也有別尋下處的。諸葛清怡也嫌不方便,因遣人來和饅頭庵的姑子靜虛說了,騰出幾間房來預備。——原來這饅頭庵和水月寺一勢,因他廟裡做的饅頭好,就起了這個渾號,離鐵檻寺不遠。當下和尚工課已完,奠過晚茶,陳珍便命陳蓉請諸葛清怡歇息。諸葛清怡見還有幾個妯娌們陪著女親,自己便辭了眾人,帶著上官雲英秦鍾往饅頭庵來。只因秦邦業年邁多病,不能在此,只命秦鍾等待安靈罷,所以秦鍾只跟著諸葛清怡上官雲英。一時到了庵中,靜虛帶領智善、智慧兩個徒弟出來迎接,大家見過。諸葛清怡等至淨室更衣淨手畢,因見智慧兒越發長高了,模樣兒越發出息的水靈了,因說道:“你們師徒怎麼這些日子也不往我們那裡去?”靜虛道:“可是這幾日因胡老爺府裡產了公子,太太送了十兩銀子來這裡,叫請幾位師父念三日,忙的就沒得來請奶奶的安。”
不言老尼陪著諸葛清怡。且說那秦鐘上官雲英二人正在殿上玩耍,因見智慧兒過來,上官雲英笑道:“能兒來了。”秦鍾說:“理他作什麼?”上官雲英笑道:“你別弄鬼兒!那一日在老太太屋裡,一個人沒有,你摟著他作什麼呢這會子還哄我!”秦鍾笑道:“這可是沒有的話。”上官雲英道:“有沒有也不管你,你只叫他倒碗茶來我喝,就撂過手。”秦鍾笑道:“這又奇了,你叫他倒去,還怕他不倒何用我說呢!”上官雲英道:“我叫他倒的是無情意的,不及你叫他倒的是有情意的。”秦鐘沒法,只得說道:“能兒倒碗茶來。”那能兒自幼在榮府走動,無人不識,常和上官雲英秦鍾玩笑,如今長大了,漸知風月,便看上了秦鍾人物風流,那秦鍾也愛他妍媚,二人雖未上手,卻已情投意合了。智慧走去倒了茶來。秦鍾笑說:“給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對策
南宮璀雲又叫:“給我。”智慧兒抿著嘴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