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隨雲亮起火折毫不遲疑地踏上石階。石階大約上百,下到底時,前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陸震等人帶了火把,照亮了整條甬道。甬道兩邊的牆壁上繪著壁畫,全是藥師國的各種傳說、風俗。
看著栩栩如生的壁畫,秋寧彷彿又回到了兒時的故鄉,每一樣的東西都是融入骨血般的親近,他好似走入壁畫,重新經歷一遍。
步隨雲見他神情專注而悲慼,一言不發地握緊他的手,安靜地陪在他身旁。
走完甬道,他們走進一間空闊的大廳。
大廳的前面和後面隔著一道二十多丈的溝壑,溝底佈滿尖利如刀的鐵棍。數根拳頭粗的鐵鏈連在溝壑兩頭,到對面只能借用鐵鏈。
眾人走了一天,此時疲累之極,於是決定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他們點起火堆,拿出肉乾、麵餅烤著吃。
藥師國人情緒低落,秋寧更是神思恍惚,一味坐著發怔。
步隨雲守著火堆,待食物燒好便一把搶過,雙手捧到秋寧面前。
“吃、吃,阿寧……”他騰出一隻手,把肉乾和麵餅掰開,一塊塊塞到秋寧嘴裡,笑咪咪地看秋寧慢慢地吃下去。
虞暮天坐在他們附近,眼見這位當年名動西疆的謀士,現在像小孩似的心裡眼裡只有秋寧,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
步隨雲等秋寧吃完,才把那些剩下的食物匆匆吃罷。他張開手臂把秋寧裹在懷裡,輕聲道:“阿寧今天不高興。”
秋寧紅著眼幽幽道:“我看到了家鄉……藥師國是很美麗的地方……可是已經沒了……”
步隨雲摟緊他,輕聲道:“沒關係,我們再建一個美麗的家鄉!”
秋寧揚起頭凝視了他半晌,然後深情地道:“你已經給了我們另一個家鄉。謝謝你。”
步隨雲笑了笑,和秋寧頭靠頭,緊緊相擁。
秋寧望著跳動的火堆,哼唱起一首藥師國歌謠。優美的歌聲在空曠的地下大廳裡迴盪,有一種特別的曠遠意味,眾人聽得如迷,藥師國人更是忍不住流下眼淚。
陸震負手立在溝壑旁,背對諸人。他眼望空中某一點,難得地露出沈鬱而孤寂的神情。
步隨雲和秋寧的對話,他一字不落全聽到了。這個時候,聽著秋寧憂傷的歌聲,他忽然意識到,他和秋寧之間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無法彌補的溝壑!
當日,是他帶領軍隊闖入藥師國,屠殺秋寧的族人,任他的家人受辱身死。他不是這場屠戮的策劃者,卻是執行者,他的雙手確確實實沾滿藥師國人的鮮血。
所有藥師國人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群戰敗的奴隸,只是他愛上了一個奴隸。過去他曾想,只要把秋寧留在身邊,好好待他,終有一日會感化他,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或許因為陸震自己離家太早,對家庭族人沒什麼感情,他不能理解那種失去家國的痛苦和仇恨。何況他一生戎馬,從不會傷春悲秋。可是面對身後相依相偎的那兩人,他忽然有些後悔,如果當初不是自己領軍屠殺秋寧的族人,也許、也許……
“侯爺,屬下聽說步隨雲中了金家的離心蠱,是神龍谷替他解的蠱。”金烈站在他旁邊,用低到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陸震冷冰冰地道:“那又如何?”
金烈陰陰一笑道:“屬下雖被逐出金家,卻知道那離心蠱乃是金家的秘術,極為厲害。神龍谷能替他解蠱,但難保他不受到損傷。屬下仔細檢視過,總覺他還有餘毒未清……屬下若能讓他吃些苦頭,說不定可以逼秋先生就範。侯爺中的毒,屬下已經控制住,只有回去找齊藥材定能解毒,根本不必受制於人。侯爺既然喜歡,屬下理當為侯爺分憂。”
陸震橫了他一眼,“喔?”
金烈附在陸震耳邊低語一陣,陸震臉上的失落神情漸漸消失,眸中時有精光閃動。
……
次日眾人準備過鐵索,步隨雲的頭忽然疼起來。鑑於上次經驗,秋寧忙暗示自己的人暫時不動。
陸震的人衝在前面上了鐵鎖,走了一段,鐵鎖紛紛往回縮,鎖上之人通通掉入溝壑,被鐵棍刺穿。
陸震發現不對,索性停下來等著,看秋寧他們如何行動。
步隨雲悄悄對秋寧道:“鐵鏈是按陣法佈置的。”
“你能過麼?”
“能過。但是,我那個又沒有了,飛不起來。”
“我揹你過去。”
“不!”步隨雲堅決反對秋寧的提議。
秋寧好奇問道:“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