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驀然大盛,細緻地描出了少年的輪廓。光愈強,影愈深。不曾沐浴月光的側臉,被濃重斑駁的陰影所肆意塗抹。
和泉守兼定戒備地將手移至腰間:“……你是?”
“我?加州清光啊。”赤紅的眸子裡似是藏了一隻猛獸,“真正的,加州清光。”
言罷,他放鬆地伸了個懶腰,四下環望了一下,少年再度背過身去。
“終於能夠控制這副肉體了。安心,我不會對三條睦月做什麼的。她可是我最親愛的主人哪——”
留下了驚疑不定的男人,滿面陰雲地佇於原地。
加州清光不知為何性格大變——這是這幾日間私下流傳於本丸付喪神們口中的傳言。
當然,這個“私下”只是這群不知“八卦”為何物的刀劍男子們擅自認為的。他們的主人,三條睦月表示自己早就知道有這麼個流言了,並且覺得說得挺對的,不過並未放在心上。
畢竟“女大十八變”嘛,像清光這種向來女子力爆棚的付喪神,性格上的改變也是家常便飯的事了。
真要說“哪裡變了”的話,也就是更孩子氣了一些,更自我了一些,還更愛塗指甲油了一點罷了。沒錯,少女又被清光美其名曰“你還欠我一次禮物”而生拉硬拽來到了萬屋。
……其實早就不欠了好嗎!
睦月腹誹著,不過並未想過揭穿,只是覺得這樣的清光看上去挺稀奇的,一面挑著指甲油一面將骨節分明的手展示給自己看,亮著眼睛等待她的評論……好像哪裡不對。
此番場景不由得讓人想起了女孩子興奮地拉著自己的男朋友來逛街的場景,雖然角色顛倒了。三條睦月悲憤地咬緊了牙,最後憋出一句:“……好吧我覺得還是這邊這個顏色好看。”
是的,她已經放棄掙扎了。女子力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啊。
清光眨了眨眼,突然抓過她的爪子,隨手拿起貨架上的一瓶指甲油,對比著看來看去。被少年盯得有些發毛,睦月抽著嘴角提醒他:“嘿,同學,看啥呢。我不塗這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埋頭對比得正酣,少年抬眼,笑睨著她,開了口:“情侶顏色,你也不塗?”
“……”
三條睦月剎那隻覺心口一梗,竟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諸如“嘿我們不是情侶我們是主僕”、“同學你這樣變相表白真的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和“對不起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爆炸的心”。
她糾結地擰著臉,注視著少年因微微垂了頭而特別明顯的眼睫,濃密又上翹,一根根似乎都在搔動她那顆不安分的小心臟。她思考了很久,就“究竟應不應該佔這個便宜”這一論題,大腦進行了高速運轉,並且最終得出了答案。
保持著一張介於“哲人”和“精神病”之間的臉,睦月默不作聲地從少年冰涼的束縛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默默地背在了身後。
加州清光先是一愣,好像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尾。他抬起頭來,紅瞳冰冷得刺入骨髓:
“三條睦月,你什麼意思?”
“其實,清光以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大和守安定捧著茶,注意到了一旁的和泉守兼定詫異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說道,“和我一同浴血奮戰的加州清光,性格其實,就是現在這樣的。又孩子氣又自我主義,小聰明特別多,特別想要主人的疼愛。這才是他。”
男人兀自定了定神:“……也就是說,其實一開始我們認識的‘加州清光’,根本不是你所熟知的他?”
“聽起來挺像個繞口令的。”安定小小地笑了笑,“不過的確是的。雖然之前和我們一起的‘清光’十分可靠,還有些寡言,但說實在的,我一直覺得有違和感,那根本不是他。”
“……是麼。”兼定沉吟道,“之前那個會不會,是間諜?”
大和守安定蹙了眉,“我想……應該不是的。力量波長相差無幾,幾乎可以斷定是一個人。況且之前的他並沒有對主人有過任何加害的想法,倒不如說是盡心盡力,好得過了頭。”
“那可就奇了怪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
和聲音一同駕到的是神出鬼沒的鶴丸國永。不過今天的他並沒有什麼想要嚇人的想法,所以酒友和泉守兼定也十分平和地接過了話頭:“你的意思是?”
鶴聳了聳肩:“我看來倒像是雙重人格。”
“嗚哇,好大膽的發言。”兼定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是指付喪神的體內又多了個付喪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