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心術是世上最難揣測的存在,他能做的便是仗著自己年幼,然後以結果來破題,這是王安和駱思恭不具備的優勢。
現在終於雨過天晴,顧子軒亦是悵然道:“走到這一步,臣……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萬曆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瑟瑟如鵪鶉的駱思恭和王安,嘆道:“你們的膽兒很大,這麼些年來朕與百官兩看相厭,全靠幾位首輔局中轉圜,總算維繫著朝政不倒。
前有葉向高,後有方從哲,二人均是獨相數年操持著大明偌大的聲勢,不容易啊,朕卻是萬萬沒有想到方從哲會走上不歸路。”
顧子軒心頭咯噔一跳,萬曆優柔的毛病又犯了,文官那邊還沒緩過勁來使力,萬曆這邊已經唸叨著方從哲的好來,這……
暗呼好險,還好沒有在現場一意孤行逼萬曆當場定性蓋棺,否則必然適得其反,方從哲二人在他們用力過猛地操作下,就此活過來也未可知。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顧子軒抬起頭與王體乾隱晦地交換了眼神,王公公濃眉暗挑眸中殺機畢現,顧子軒亦是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
“陛下,方才臣言語多有放肆,不過話糙理卻不糙!
以查獲的賬冊而論,方、何二賊家產全數查抄摺合白銀的確不下百萬兩,這對朝廷而言可是十足一場及時雨啊!”
既然你念舊心軟,那就只能從你不能拒絕的地方入手了,什麼扯淡的虛情也抵不過真金白銀的利益,顧子軒不相信萬曆這個窮鬼會為了兩個曾經器重的罪臣,而冒著被鄭貴妃踢下床的風險放過即將到手的銀子。
正在傾情扮演仁君過癮呢,顧子軒一番話卻是打斷了他的多情,萬曆被他撓中了癢處又不好發作,只得捧過了王體乾奉上的香茗語氣淡然地掩飾道:“一百萬兩算哪門子的及時雨,幾百萬兩或許能讓各方雨露均霑,呵,方、何兩家有一百萬兩,剩下的幾百萬兩呢,莫非你顧家亦是深藏不漏?”
這話可就傷人了,顧子軒怒道:“陛下可不能憑空汙我顧家的清白,咱們家為人您還不清楚嗎,那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啊。
……嗯咱家的事今兒便不說了,還是接著說方、何二賊吧。
陛下,人又多大膽地有多高產,這事兒若是運作得宜,莫說幾百萬兩,便是一千萬兩也有啊!”
“噗”
這個牛皮吹得太大,以至於萬曆險些讓一口茶水嗆死,彎腰咳得如同燒紅的蝦球。
王體乾一個勁兒撫拍萬曆,惱恨道:“顧千戶,御前奏對不可戲言,你可知道一千萬兩意味著什麼?
此前你許下的彩票之法還未見到一兩銀子的進項,今兒談論的幾百萬兩銀子也未見到蹤影,現在竟敢再度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地聲稱能夠搞到一千萬兩銀子……
滿朝諸公作死的咱家見過不少,可如你這般換著花樣作死的,咱家還是頭回見,你可是懷疑東廠的刀不夠利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