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讓出了道,任由她如此自由瀟灑地進宮去,不曾攔阻。
秦昊堯坐在雍安殿外,依靠在金色龍椅之內,身後的兩名宮女舉著孔雀羽毛製成的高大羽扇,扇來徐徐微風,兩側站著王氏兄弟,腰間佩戴著長劍,他們是他最信任的護衛和屬下,一旦有危險降臨,一定奮不顧身保護帝王的性命安危。
他一襲金色龍袍,金冠束髮,俊美無儔的面龐上沒有任何笑意,更顯得尊貴而冷漠。陽光落在他的一身,卻又無法融化他藏匿在眼底的千年寒冰,他跟臣子不同,沒有不安,沒有懷疑,沒有懼怕,沒有擔憂,有的——只是幾分淡淡的好奇,他好奇的是,大食族到底是何等的民族,他才能更改完善心中的謀略計策。當然這些,他會從這位大食族的聖女身上找到答案,找到最好的法子應對,之後大食族自然不攻自破。
這,不過是他的野心,不過是他完成心中計劃的第一步而已。
她,漸漸映入了眾人的視線之內。
她騎在高大駱駝身上,身子端正,不見任何慵懶攜帶。駱駝走的並不快,緩緩從皇宮的正道走來,候在兩側的臣子們見到她的時候,突地不再議論紛紛,畢竟到底她的身上是否藏匿著不可猜測的魔力,他們誰也不知。
女子一襲寬鬆的白色雪衣,腰際纏著一圈灰白綢帶,腳著白色軟靴,唯獨領口袖口繡著紅色長蛇盤踞的圖騰圖紋,格外顯眼。她梳著大食族女子慣用的髮式,素髻偏在一側,一朵荷花樣式的簪子,綴著烏黑青絲。一對白色綢帶,從黑髮之中垂下,披在腦後黑髮之上,隨風輕舞。
他們都想看到她的容貌,唯獨並不曾如願,一張用細小圓潤的珍珠密密麻麻穿成的輕軟罩子,系在耳際,宛若蒙面巾一般嚴嚴實實遮擋住那雙清冷眼眸之下的面容,讓人無法窺探她的面目,彷彿他們都不配見到她的臉,更顯高貴神秘。
由遠及近,那清脆鈴鐺聲不絕於耳,只因她手腕腳腕上,都各自戴著一個銀亮色的絞絲鐲子,上面的小巧鈴鐺,宛若串成一首勾魄的樂曲。
光是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方才還在私底下說她是巫女,是妖女的幾位臣子,也居然沉迷其中,不能移開視線,幾乎當下就沒有了任何自己的想法。
不僅僅是她一身的異域風情的裝扮,就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那雙幽深卻又疏離的眸子,更是透露著與生俱來的冷漠高傲,雖然自己的族人不過一兩千人,而面對大聖王朝這個廣闊的國度,她卻沒有半點卑微之感,骨子裡不妖不浪的漠然,全然不曾懼怕。
就是這樣的她,遏制了任何人對她的評頭論足。
秦昊堯淡淡睇著坐在駱駝背上的白衣女子,因為隔著一段距離,他的雙目之中只有她的輪廓,甚至無法看清她的眼神。他的耳畔傳來淺淺的銀鈴聲,並不覺得喧囂聒噪,相反,有一刻間的時候,是可以安撫人心的。
偏過俊臉,他朝著王鐳給了個眼神,王鐳隨即走下層層階梯,等著駱駝走到他的面前,吩咐人搬來圓凳,女子從駱駝背上而下,輕輕踩踏在圓凳上,白裙曳地,雙足踏上白石路面的時候,她才緩緩揚起了纖細脖頸,深深望著坐在高處的男人。
眼前的階梯,足足有三十級吧,她在心中估算,更覺那個帝王宛若是坐在雲端,而她不過是他俯視的芸芸眾生般渺小,他們——離得遠不可及。
白色軟靴踩上第一個階梯,她平復了自己的心,心中默唸著每一日都要誦讀的法則,即便背的爛熟於心,她在越來越靠近他的時候,總覺得胸口有些沉悶。
紅葉巫醫在送別她的時候說過,她不必對任何人低頭,除了——大聖王朝的君王,她為大聖王朝的皇上祈福,宛若在天恩樓每一次的儀式一樣。她佯裝自然,但她心中清楚,在離開大食族的那一日開始,這一路上,她沒有任何一天過得比在天恩樓更加快樂安心。
一種莫名的恐慌,總是縈繞在她的身畔,隱隱約約,似有若無,卻又讓她無法徹底忽略。
唯獨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她才能應對這個她從未經歷的世界,這兒不是大食族,在她踏入宮門的第一步開始,就註定了她必須禁閉自己的心門。
外族人,對於大食族而已,是比虎狼更加貪婪可怕的動物。
素白色的身影,宛若天際的雲彩,輕盈纖細的身影,映入了秦昊堯的眼底,他瞥了一眼而已,黑眸之中有些不耐,他雙目犀利,善於洞察人心。只是看一眼而已,在這位聖女的身上,他並不曾看到任何一分傳聞中的邪魅詭譎,相反——他覺得眼前的女子,純真乾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