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別過臉去,眸子凝睜,銳光劃過幽然眼瞳,白玉般面容上,冷若冰霜。
沈櫻離開王府約莫大半個月,由於江源大堤就快竣工,他每每回來,也是夜深了,整個王府格外平靜,相安無事。
語陽公主的事,她不再問過,他也不再提及。
據說宮裡頭鬧得人心惶惶,分外緊張,錢公公出宮辦事的時候順路來過一趟秦王府,面色陰沉,說在這個月裡,語陽公主尋死過一回,皇上龍顏大怒,甚至連帶斥責了秦王……。
這些,他沒與她說過,她自然不知。
如今穆瑾寧可以下床去,雪兒卻不讓她走太遠,說是怕吹著風,她笑著反駁,這麼好的大太陽,哪來的風?
雪兒將軟榻搬來門口,扶著她坐下,穆瑾寧依靠在軟榻之上,身披淺藍色外袍,曲著雙膝,靜默不語。
她抬眸,淡淡望著窗外的風景,水池中蓮花的風姿早已無法追尋,將出淤泥而不染的美麗凝結成蓮子蓮藕。紅紅火火的夏日最終要過去,就像是人生,大起大落,終將恢復平和。
雪兒滿臉是笑,端過來一個白玉碟子,送到穆瑾寧的茶几上。
“這是讓人剝出來新鮮的蓮子,郡主嚐嚐鮮。”
嚐了一顆,唇齒留香,她轉過臉去,朝著雪兒問了句:“味道很清爽,是自家園子裡的?”
雪兒眼底的笑容,更明顯了,她急著擺擺手:“不是,是卓莊送來的——”
“卓莊?”有一瞬間的微怔,念著這兩個字,穆瑾寧的臉上,漸漸沒了光彩。
“郡主你看是誰來了?”雪兒邁步出了門檻,朝著庭院招招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到她的耳畔。
“餘叔……”穆瑾寧喉嚨一緊,眼底微光閃爍,視線不曾抽離,緊緊盯著眼前白髮蒼蒼的老人,不是餘叔又是誰?!
老者約莫六旬,雖然年邁,卻步伐蒼勁,身子健朗。提著一個硃紅色食盒,快步走到穆瑾寧的面前,仁善面目愈發溫藹。“小郡主以前不是最愛吃蓮子蓮藕?老奴特意叫兒媳醃製了蜜汁藕片,這些蓮藕蓮子都是卓莊荷塘裡的,老奴親自去摘的。”
餘叔的老家,便在卓莊。每回他回鄉下,一定給她捎來這兩樣小食。卓莊雖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小鎮,卻有一望無垠的荷塘,夏末收來的蓮子蓮藕,都是最美味的,天下聞名。
她聞到此處,一片酸苦措不及防地湧上心頭,臉上的笑容,也已然苦撐。
“餘叔,快坐。”
囑咐雪兒搬來圓凳,親眼看著餘叔坐下,才輕聲說道。
“餘叔,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為我的事奔波勞累,我心裡也有愧疚。”
從一旁的長臺櫃子裡,掏出一包絲帕包裹的銀兩,放在餘叔的手心,她垂下眉目,神色一柔。
“這銀子,是給你的,聽聞你孫兒也出世了,這家裡家外的,該有不少地方用得到。”
餘叔愣了愣,這銀兩沉甸甸的,對於富足大戶是九牛一毛,對於一般人家不是一筆小數目。
穆瑾寧一眼看穿他的遲疑,彎唇一笑,神色自若:“餘叔若再推脫,便是看不起我了,在王府我省下了月銀,雖然只有五十兩,還是希望你收下。”
餘叔笑著,最終收下了這筆銀子。他這輩子在郡王府忠心耿耿,不管是天性痴傻的郡王,還是任性的小郡主,都是他看著長大的。但郡主如今,卻成長的更加溫柔婉約,善解人意。
“花費半月時間去了一趟鳴蘿,本以為餘叔要早些回來的,怎麼竟到七月底才來?”穆瑾寧眸光閃爍,嗓音透著一股清冷之意。
餘叔早年回鄉養老,才不至於被郡王府牽累發配關外,逃過一劫。
但在她嫁入王府不久,就獨自見過餘叔一面。
這些——當然是瞞著秦昊堯的。
“長子在別人莊園做事,摔斷了腿,老奴就一併在家照顧,晚了一個多月才能到京城來,郡主等的心急了吧。”餘叔低聲嘆了口氣,暗暗環顧四周,偌大秦王府,約莫是三個郡王府的大小,這座庭院也是雅緻精巧,看來秦王府內的生活,確實比郡王府更衣食無憂。
纖纖細指從碟中取了一顆蓮子,送到唇邊,細細咀嚼之後,她直直望著餘叔,淡淡說了句。“如今我身邊沒什麼人,就算有,也很難信任。”
“事情並不難解決,還好當年小郡主在塞外生活,不曾暴露自己的身份。”餘叔壓低嗓音,小心地吐露實情。
“我只想平平靜靜過活,如果他插手此事,我的希望一定會落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