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大駕光臨”,卻仍尊她入主位。
撩開一層珍珠簾,景善若見著屏風內放了一方小案,一張坐墊,數步遠的地方,燻著龍公子愛用的香。
“請入座。”龍公子道。
景善若坐下,抬眼看看眼前的白玉屏風,心知龍公子應是在屏風對面了。
不讓人看見相貌的這一忌諱,換了誰,恐怕都不能執行得如同龍公子這般嚴謹的。
“公子遠道而來,善若有失遠迎,還望海涵。”景善若道。
龍公子回答說:“本應先遣明相遞上名帖,約定拜會時日。只因今日有要務在身,順道拜訪,便大意虛了那些繁文冗節,不知景夫人可有怪罪之意?”
景善若詫異地聽著他說話。
以前幾次相處,龍公子言談中無處不顯示出驕傲之氣,難得有這樣不卑不亢的腔調——今天他是怎麼了?
不等她拿捏著回話,龍公子便又繼續說了下去:“此次拜訪,是為應木緣國民請求,送六位修者至蓬萊洲教習術法之道,以保蓬萊洲不落入仙家之手。”
“原來如此。”景善若點點頭。
看來木緣國的特使趕了這麼久的路,終究還是把信送到了。他們都那麼小一個個地,沒在路上被海鳥叼了去,真是了不起呢!
“景夫人,木緣國提供之居所,不合方丈洲民居住。(這怎麼可能適合啊口胡!)”龍公子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道,“不知夫人是否願意提供幾所房舍,為眾修者遮風避雨?”
景善若說:“眾人本為蓬萊而來,作為蓬萊居民,我也是感激不盡的。此事我既已知曉,便一定會替諸位修者妥善安排。如今勞煩公子來說上一說,反倒顯得我愚笨不知禮了。”
“景夫人客套。”龍公子平靜地回覆一句,又道,“請看銀鏡。”
銀鏡?
景善若四下張望,果然在屏風一側找到面鏡子。
鏡中模模糊糊地,出現了人臉,長得端端正正,一派正氣模樣。
龍公子道:“此為修者山長(山長,職位名稱,暫指講師),姓曲。曲山長,此為蓬萊洲景夫人,往後難事,可以相詢,但,請勿以瑣事相煩。”
對方俯□,拜道:“見過景夫人。吾等唯謹遵公子令諭,往後若有冒犯之處,請夫人直示無妨。”
景善若也略一頷首,回答說:“曲山長多禮了。”
鏡中人相漸變,先後換了數人,龍公子一一代為介紹。眾人對龍公子則是如同對君主般地敬重,仰慕追隨之意溢於言表,於是,面對景善若的時候,也格外謹慎。
景善若這才明白:難怪龍公子今天對她禮遇非常,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原來是為了給下屬做個表率?
“見過景夫人後,都退下吧。”龍公子道,“我與夫人尚有要事商議。”
“遵命。”
兩側的水晶簾子沙沙地響了一陣,沒聲息了。
景善若端著茶杯,等待龍公子先開口。對方也似頗有耐心一般,遲遲沒有吭聲。
約莫過了一刻鐘,景善若開始掛念起越百川那邊:不知他看過仙豆芽之後,有沒有救它呢?或者又是等太久不耐煩,直接回崑崙去了?那可就不妙了。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輕聲詢問:“公子?”
對面沒動靜。
景善若略提高了點嗓音:“……公子?”
無反應。
她狐疑地站起,小心翼翼,挪到屏風邊上,偷偷地朝另一邊看去。
沒人。
“咦,公子也退出去了麼?”景善若詫異。
此時,她突然聽見一陣疾風從屋頂上掠過。
那個風才叫狠啊,瓦片什麼的嘩嘩直響,簡直跟紙片沒多大差別。
景善若趕緊縮在屏風邊,警惕地抬頭朝上看。
就在抬頭的那一瞬,她瞧見屋頂簷下的窗格外,鑽進來一股黑煙,那煙氣唰地一下落到屏風另一頭,毫不拖泥帶水。
然後,景善若的視野裡,出現了龍公子的衣角。
“公子?”她小聲問。
龍公子哼了聲,揚聲道:“與修行之人相處實在乏味,我方才是出去散心,景夫人不必介意。”
“呃、是。”景善若回了座位。
龍公子又道:“景夫人,你身上有異味。”
“啊?”景善若一怔,異、異味?她趕緊嗅嗅自己的袖口,卻沒覺著有什麼奇怪的氣息。
“是香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