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臨近孟府,孟經綸披紅掛綵,杵在府門口,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格外招眼。
薛釗就是一愣,『揉』『揉』眼睛再瞅。他對於孟經綸也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因此就詫異地問一旁的關小爺:“那穿著新郎官喜服的人可是新姑爺?”
旁邊人正要答話,被關小爺狠狠地一眼瞪了回去,含糊其詞:“這個麼......這個就是接新娘子踢轎門的人。”
京城裡有這樣的風俗,阿姑代拜堂,公雞陪洞房。盲婚盲嫁,全憑著媒婆一張巧嘴兒,其中有貓膩的也多。新娘子臨門,新郎官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拜堂,就尋個同族最親的小兄弟,要比新郎官年紀小的,或者妹妹,抱只花公雞跟新娘子拜堂,不足為奇。
因此,關小爺支支吾吾地拐著彎說話,又是含糊其辭,薛釗想當然地就以為是這麼個意思,還挑剔道:“這伴郎官如何還穿戴得這般隆重?”
秦懷遠打遠望見孟經綸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孟家二老和藹親近,夏安然終於終生有靠,比自己嫁女還要痛快。
他衝著關小爺暗中使了一個眼『色』,花轎一落地,幾個人就不由分說極熱情地將薛釗連攙帶架“請”進了花廳。
送嫁的客人是單開席,席面也有講究。幾人一落座,立即各式山珍海味魚貫而至,不敢怠慢。
窖藏許多年的赤泥印排開泥封,頓時醇厚的酒香就勾起了薛釗的饞蟲。
秦懷遠與關小爺殷殷勸酒,花樣百出。
座上的陪客心底裡都不待見薛釗,樂得他醉了出洋相,因此嘴裡也甜,左一杯,右一杯,將薛釗灌得眼睛都直了。
薛釗仍舊不忘自己今日前來的目的,一廂左右開弓,吃得不亦樂乎,滿嘴淌油,一廂鼓著腮幫子挑理兒,將手中筷箸在菜盤裡撥來撥去,百般挑剔。
關小爺心裡憋屈了一肚子的火,偏生臉兒笑得就像彌勒佛。夏家長房裡那位堂兄覺得顏面全無,只悶頭飲酒不說話。
正當薛釗喝得醉眼『迷』離的時候,孟經綸拜完堂,便笑得合不攏嘴地出來敬酒了。被一些相熟的好友纏住熱鬧了一通,轉到薛釗這一桌的時候,薛釗已經東倒西歪,開始胡言『亂』語。
新郎敬酒,除了秦懷遠與薛釗,其他人都是平輩,便紛紛站起身來。
孟經綸恭恭敬敬地衝著秦懷遠一揖:“晚輩經綸敬舅父大人。”
薛釗『迷』『迷』瞪瞪地看一眼孟經綸,心裡越咂『摸』越不是味兒,說話的時候舌頭都大了。
“你是誰?”
夏紫桓不滿地輕哼一聲:“舅舅酒喝得大了,出來敬酒的自然便是我大姐夫,今日的新郎官嘍。”
醉酒的人舌頭是直的,就連腦子也是直的,薛釗立即脫口而出:“你不是腿折了嗎?”
一旁的長房堂兄忙不迭地拽他的袖子:“舅舅這是怎麼說話呢?”
桌邊的孟家人臉『色』都顯而易見地不好看。
孟經綸今日是閉門家中坐,卻是運籌帷幄,早就從他一身的流裡流氣裡猜度出他的身份。因此微微一笑:“舅父何出此言呢?晚輩若是果真腿折了,舅父怎肯捨得將甥女嫁給經綸。”
這話一語雙關,隱帶譏諷,薛釗看著滿面春風,志得意滿的孟經綸,腦子終於轉過彎來。壞了,怕是中計了!
他心裡所想,只當做孟家反悔,不想結這樁親事,所以就玩了一個這樣的手段,想讓夏家主動開口退婚,萬萬是想不到,這壓根就是夏安生的計謀。
薛釗就是個渾人,一想到此處,一抬手就開始犯渾,不管不顧地將一桌流水席面直接給掀了。
席面上杯盞碗碟“叮呤噹啷”滑落下去,混合著湯汁,就散落一地,就像是開了聲樂鋪子。
喜事之上,主家為大,什麼事情大家都要擔待,很少有人在宴席之上鬧事。周圍的賓客頓時就循聲朝著這個方向看過來,議論紛紛。
薛釗是人前瘋,又是喝了酒,酒壯慫人膽,雄赳赳氣昂昂地一掐腰,指著孟經綸就是破口大罵:“好你小子,竟然敢陰我!”
孟經綸心裡替安然抱屈,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聞言冷冷一笑:“那請問我是如何陰的你?”
薛釗理直氣壯:“你明明好生生的,為何要說自己腿折了?人廢了?”
孟經綸一臉莫名其妙:“舅父這話說的奇怪。經綸何曾說過這樣的話?舅父從哪裡聽來的?”
一句話辯駁得薛釗啞口無言,總是不能告訴孟經綸,自己是專程跑到人家府上打聽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