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外僕從進來,一左一右去鉗制她的手腕,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不肯離開:“我要讓安生姑娘救我,救我的孩子!她們都想害我!”
安生見她的形容,果真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心裡多少也有點不寒而慄。她仔細側耳傾聽,哪裡有什麼小孩子哭鬧?也難怪,眾人都認為她是腦子有了問題。
其實,漣姨娘直言不諱地說出她的那些症狀時,安生心裡就多少有了底兒。
她患的這個病,安生碰巧還真的知道。
跟安然一樣,有孕之後,精神過於焦慮,出現的衰弱症狀,只是,比安然的要嚴重許多罷了。
因為安然的這個焦慮病症,安生後來專門特意請教了冷南弦,並且翻閱了許多古籍,孕婦有孕之後,容易出現氣血不足,五臟六腑暫時性失調,從而引發各種情緒波動。
最為常見的,就是心情抑鬱,多疑,若是不能適當地做出引導,這些情緒堆積在心裡,就容易以常人不能容忍的形勢爆發出來。
漣姨娘的就屬於其中一種。
幻聽。
就是說,這種聲音其實根本不存在,但是她卻能真真切切地聽得到。
而且,這種症狀久了,使得她備受折磨,精神崩潰,一經受刺激,就會歇斯底里地發作出來。就如現在這般,就是瘋魔了。
安生記不清楚,究竟是哪一本古籍中講述了這種病症,關於其中的記錄,跟漣姨娘一模一樣。同樣是一個孕婦,在有孕之後,經常能聽到自己腹中胎兒啼哭,夜以繼日,也睡不安枕。
鄉野村民愚昧,並沒有覺得孕婦腦子有什麼問題,反而風言風語地議論,說這個孕婦懷的乃是妖胎,乃是大凶之兆。
恰逢那些日子裡接連乾旱,滴雨不下,就有居心不良的人煽動起群眾,說那腹中的胎兒可能就是旱魃,若是不燒死它,會大旱三年的。
一時間群情激奮,一擁而入,不由分說地就將孕婦捆綁了,用柴堆圍起來,非要燒死她不可。
孕婦家人苦苦央求也無濟於事。
幸好,當地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士,不忍心婦人慘死,一屍兩命,以做法為名,將一盆紅豆和綠豆摻雜在一起,讓孕婦分開去撿,孕婦耳邊的嬰兒啼哭聲竟然就奇蹟一般地消失了。
道士想方設法保住了孕婦的性命,私下裡卻偷偷地給了孕婦家人一張藥方,為孕婦調理身體。並且叮囑他們想辦法轉移孕婦注意力,開導情緒,不要讓孕婦胡思亂想。
這方法,與安生對於安然所說的可以說是異曲同工。
說白了,那個孕婦就是精神抑鬱或者緊張,出現了幻聽,這種病人極難聚精會神,專心地做一件事情。道士用了最簡單,而且容易專注的方法,撿豆子,令孕婦集中精神,而且不會因為難度太大而急躁,幻聽自然就消失了。
再加上調和五臟,補腎氣,養肝臟,孕婦休息好,心情豁然開朗,慢慢地就會好轉。
漣姨娘的症狀與她相同,只是嚴重了許多,若是有親人耐心開導勸解,好生調養,或許會與常人無異。
只是在這侯府裡,女人們相互傾軋,落井下石尚且不覺解氣,誰會真的耐心地去關照一個瘋子?
安生左右掃望一眼,院子裡可沒有什麼紅綠豆。她轉身從一旁取過一張白紙,提筆在上面寫了一個“靜”字,吹乾墨汁,衝著漣姨娘微微一笑。
“這個字就是你的藥方,你從紙上把這個字撕下來,看看是否靈驗?”
眾人望著她,都覺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正在奮力掙扎的漣姨娘突然就安靜下來,眼巴巴地看著安生手裡的紙,然後忽然掙脫開僕人的手,上前從安生手裡接過紙,如獲至寶一般,翻來覆去地看,然後抬起臉來將信將疑地問:“這樣就可以?”
安生依舊是莫測高深地笑笑:“只要平心靜氣,不要急躁,切記心無旁騖。”
漣姨娘低頭看一眼腹中胎兒:“可是它一直哭鬧,令我心神難安,心裡焦躁。”
“不去管他,儘量當做沒有聽到,你能做得到嗎?”
適才還歇斯底里大鬧的漣姨娘,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的時候,泛紅的眸子重新恢復了一片清明。堅定地低下頭,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開始撕那個字。
婦人都擅長於描紅剪花樣,撕一個字對於她們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