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紅,無遮堡中到處都瀰漫著一股荷花開到盛極,已然生出凋零之意的靡靡香氣,就連蓮蓬,都也已變得極少了。
遊湖的人熙熙攘攘,青水綠的落地大紗幕垂下,遮起一大片地方,周圍豪僕貴奴簇擁而立,十幾個羅衣珠鬢的美貌侍女或是端茶遞水,或是取扇捧巾,往來進出,香風習習之間,看不到紗幕內的情形,眾人見這排場,知是貴人出遊,自是不敢近前窺看,離得遠遠些,倒也清淨。
北堂戎渡歪在一張紫檀透雕小香榻上,和沈韓煙一起剝著菱角吃,一面賞景說話,他向來不慣做這些瑣事,把個菱角剝得果肉上淨是些沒弄乾淨的果皮,丟了一個在嘴裡嚼嚼,立馬皺眉道:“澀得慌……”沈韓煙笑道:“還不吐出來。”說著,剝了一個乾乾淨淨的完整菱角,放進他嘴裡,北堂戎渡一嘗,果然甘香清甜,遂笑道:“這回可好吃多了。”旁邊孟淳元坐在錦凳上,也專心剝著菱角往嘴裡填,聞言便脆聲接道:“公子,這水菱甜得很呢。”北堂戎渡‘嗤’地一笑,道:“只知道貪吃貪玩兒!因上次教你的那套劍法,我瞧你使得還好,所以今兒才帶上你一起出來,要是以後你懶怠了,看我不把你皮也揭了!”
孟淳元一縮脖子,吐吐舌頭不言聲了,一旁沈韓煙卻是童心忽起,取了一小盒茉莉胭脂,用筆沾上水,在胭脂裡潤了潤,筆尖軟軟落在北堂戎渡光潔的額頭上,北堂戎渡微微一哂,道:“幹什麼呢。”沈韓煙笑道:“別動。”一手拈著胭脂筆,細細描出一枝穠豔紅梅,之後取了小鏡送到北堂戎渡面前:“你看。”北堂戎渡攬鏡自照,只見額頭上斜斜繪著一枝血紅的梅花,好不明妍風流,其貌之盛,本身已成為了一種壓迫,遂笑道:“嘖,手藝不錯麼。”
正戲笑間,忽聞湖上傳來一陣絲竹之聲,如吟如縷,連綿不絕,令人聞之頗有秋水長天,空清寥廓之感,北堂戎渡定睛看去,就見遠處湖上煙波浩淼,雲淡風清,一艘華麗雅緻的二層大船正順水而行,主桅上高高挑著兩盞大宮燈,北堂戎渡目力極好,隱約能看見燈上有‘平劍’兩個大大的篆字,不由得笑道:“倒是巧了!”立時喚左右道:“去那船上,只說我在這裡,請他們莊主過來一敘。”外面有人垂手應了,不一時,就見那大船轉了頭,朝岸上而來,漸漸停住,幾個青衣人自船頭放下長長的搭板,旋即船上繡簾一挑,人影閃動間,步出一個華服年輕男子,踏著搭板徐徐走上岸來。
六名少女成兩列隨在他身後,皆是金環束髮,青絲如墨,神態恭謹,手中各自捧著劍匣、彩巾、摺扇等物,那青年男子頭戴束髮金冠,穿一身絳紫色團花交領大袖長袍,圍著深藍寬腰帶,垂下藍灰色繡花蔽膝,身後繫著青哆羅呢鶴氅,容貌英挺俊逸,眉目清正,來至近前,先笑道:“你倒會樂!”北堂戎渡起身相迎,亦嗤笑道:“彼此彼此,怎比得上殷莊主攜美遊湖來得愜意。”殷知白見他眉甚似裁,眼角風流,額間斜繪一枝亮烈紅梅,有十分的風韻,便攜手戲謔道:“書上只說‘軒軒如朝霞舉’如今瞧了你,才算真見著了。”北堂戎渡大笑,在他肩頭搗了一拳,笑罵道:“我這裡還有一句‘拳腳相加’,你可想見識麼?”殷知白亦笑道:“這個麼,敬謝不敏。”
一百一十八。 添翼
兩人玩笑幾句,之後殷知白與沈韓煙亦互相見了禮,諸人彼此間都是相熟數年的朋友,自然也沒有什麼拘束,一時間殷知白落座,與北堂戎渡及沈韓煙二人談笑說話,孟淳元侍立在側,捧上茶來,殷知白頭一回見他,視其神色打扮間,並不是那等孌童之流,舉止天真,毫無卑諂柔媚模樣,倒更像是跟兄長出來遊玩的幼弟,便對北堂戎渡開玩笑道:“哦,我倒不知北堂堡主什麼時候,竟給你添了個兄弟?”沈韓煙聽了,面上微微一笑,旁邊北堂戎渡笑道:“什麼兄弟,我看倒像是我養了個兒子,成天淘氣得很。”殷知白端起茶送到嘴邊,不覺嘿然:“你才什麼年紀,倒想著做爹了。”北堂戎渡攬袖而笑,道:“怎麼,莫非不行?說起來,等再有半年左右光景,我可不就是做了爹麼!”殷知白聞言,心中微奇,便多問了一句,聽北堂戎渡略略說明之後,一時間也不免恭喜一番。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北堂戎渡看了看時辰,忽道:“是時候了。”沈韓煙似乎知道他所指何事,毫不奇怪,只喚了人來,取披風給北堂戎渡繫上,一旁殷知白見青年熟練地替北堂戎渡扣好披風上的墨玉搭扣,眼底閃過一絲默然,隨即淡淡笑道:“怎麼,有事?”北堂戎渡點點頭,與殷知白攜袖走向不遠處已抬來的一駕金絲楠木乘輦,邊走邊道:“自然是有的……你來得倒也巧,一起去罷。”殷知白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