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戎渡說著,一面略掩了一下長長的袖子,臉上掛起一絲無奈之色,道:“我又何至於少了這口吃食,只是爹你不知道,太醫院開的那些藥實在叫人受不了,天天五六碗地灌下去,那味道噁心的,讓我什麼胃口也沒有了,一見了油水大些的飯菜,幾乎馬上就一口也不想吃了,這才叫人整治些素淡的菜,還能好些,也吃得香甜一點兒。”
北堂尊越笑了笑,親手執了筷子夾起一些夏天吃著十分爽口的嫩筍,放進北堂戎渡的碗裡,道:“良藥苦口利於病,你忍著點兒也就是了。”北堂戎渡舀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慢慢喝著,又扒了兩口飯,這才自哂道:“……沒辦法,我從小就煩喝藥,這毛病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說罷,夾了一個素煎的小餃兒給了北堂尊越,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個一旦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嘗一嘗,蓴菜餡兒的,味道真的還挺不錯。”
兩人對坐著開始用飯,偶爾說上一二句閒話,北堂戎渡吃了幾口菜之後,又熱熱地喝了半盞湯,無意間抬起頭去看對面的北堂尊越時,卻見男人不過是略動了幾樣離自己近一些的菜色,稍微嚐了嚐味道而已,並沒有怎麼吃,便暫時停下了筷子,問道:“怎麼了,不合你的胃口麼?要不,我就叫人再做些送來。”北堂尊越慢慢喝了兩口粥,打量了少年一眼,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本王剛才過來之前用了些點心,眼下倒不餓,隨便陪你用些就是了。”北堂戎渡‘哦’了一聲,沒說話,北堂尊越卻已經夾了一枚丸子遞過來喂他,北堂戎渡如今早已經習慣了兩人之間這樣無傷大雅的小小親密,因此也不以為怪,徑直張嘴接了,然後又重新低下頭去慢慢吃粥,北堂尊越在旁有一口沒一口地隨意揀些菜蔬用了,更多的倒是看他吃飯,殿外雨聲潺潺,一片寧和。
一時父子二人用過了晚膳,宮人進來收拾了碗碟,撤下桌子,又服侍著兩人盥手漱口,奉上茶來,待眾人都退下之後,北堂戎渡在窗臺前探首往外看了看,見窗外雨仍未住,豆大的雨珠打在漢白玉臺階下的闊葉芭蕉間,噼啪作響,激起點點清涼的水花,不覺回過頭看向北堂尊越,面上澹澹而笑,口中道:“這雨當真是留人了,讓你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因是下雨,殿內自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涼意,北堂尊越低低笑了一下,走過去伸手夾一夾北堂戎渡的鼻子,不以為然地輕笑道:“……怎麼,即便是此時雨停了,莫非你還想趕本王走麼。”一面說著,已彎腰將北堂戎渡橫抱了起來,走到不遠處的大床上,這才把人放下,又親手給他除了外衣。
北堂戎渡靠坐在床頭,扯過一條薄毯蓋在腿上,抬手解開頭上的方巾,將頭髮散放了下來,笑道:“這話說的,誰敢趕你走?”北堂尊越見他黑髮如漆,光可鑑人,不禁低頭含住了北堂戎渡雪白的右耳垂輕咬,一邊撥弄那光滑的鬢髮,一邊輕語道:“……你膽子這麼大,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的?”北堂戎渡只覺耳朵癢癢的,忙一縮脖子,抱怨道:“你明知道我右面耳朵容易癢……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老跟兒子過不去。”說著,就想避開,卻被北堂尊越一手溫柔之極地按住,用舌尖在他耳朵上故意打著旋兒輕舐不休,北堂戎渡實在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左手推著男人的肩,微微喘息道:“爹你饒了我,我錯了,我錯了……哈……我再不敢說你了……癢……我真的錯了……”
兩人戲鬧了一會兒,半晌,北堂尊越才放開了懷裡的少年,在他身邊半躺半倚著,就見北堂戎渡鬢髮微亂,口中尚自喘著氣,大半個身子懶洋洋地陷在一堆軟枕裡,一手捂住耳朵,閉著眼睛道:“你這明明是欺負病人……以大欺小,趁人之危。”北堂尊越扭頭用手撩起北堂戎渡的一綹頭髮,去挽在指間,那髮絲順滑之極,一縷一縷地從指縫中悄無聲息地滑脫開來,甚至留下一抹馥郁的殘香,叫人捨不得鬆開,北堂尊越輕笑一下,擁北堂戎渡入懷,清淺的呼吸絲絲縷縷地拂在少年的耳廓間,吹起幾絲鬢髮,道:“橫豎你也翻不過天去……你只要萬事且聽本王的話,誰還欺負你?”北堂戎渡別過身去,‘撲哧’一下笑道:“萬事都聽你的話……我又不是三歲孩子了。”
漸漸地,窗外雨勢漸小,有止住的趨向,到得後來,果然就已停了,只不時聽見積存在芭蕉葉上的雨水‘譁’地一下傾落下來,整個王宮都被雨水洗得通通透透,地上汪著一片水澤。兩人說話間,北堂戎渡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身旁北堂尊越見狀,便輕輕吻上少年的額頭,道:“……困了?”
北堂戎渡任憑自己半倚在父親的胸前,感受對方溫暖而令人心生安定的氣息,整個人都放鬆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