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許昔嵋,先前自從將那‘同心蠱’交給北堂戎渡之後,許昔嵋並沒有立刻返回苗疆,她在中原各處都有落腳之所,此次接到北堂尊越於真南山遇刺,北堂戎渡下落不明的訊息之時,她距離上京並不遠,北堂戎渡乃是她在世間最牽掛的後人,因此許昔嵋便即刻趕來。
一時間北堂尊越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彷彿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一切,也並不作答,只是靜靜一伸手,點中了正熟睡的北堂佳期的黑甜穴,確保孩子不會被任何聲音吵醒,然後將被子也替北堂佳期重新掖好,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北堂尊越,渡兒在我面前口口聲聲說你待他極好,但這就是你的‘好’,讓他落入歹人之手?”等到北堂尊越點了北堂佳期的睡穴,許昔嵋這才冷笑著開口,厲聲喝問道,北堂尊越出乎意料地完全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而發火,他平靜地轉向許昔嵋,然後淡淡地開口,道:“……朕會帶他回來。”說話之間,北堂尊越已負手在身後,面色沉穩如水,冷靜地看著不遠處那個緊緊咬著嘴唇,容貌美麗絕倫的女人,許昔嵋眼中露出一絲冷意,森然道:“帶他回來?你要如何帶他回來?你可知他如今在哪裡?”
“……你不必激朕。”北堂尊越平靜地看著許昔嵋,輕聲開口道,先前因為北堂佳期的關係,北堂尊越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焦躁與嗜血之意,柔和以對,但眼下他卻已經根本沒有必要再維持著慈祥的假象,因此立刻卸掉了偽裝,恢復了本來面目,一雙眼睛裡面隱隱浮動著血光,但他也並沒有因為許昔嵋氣勢洶洶的質問而變了臉色,若是旁人,只怕勢必會因許昔嵋觸犯了自己帝王的威嚴而勃然生怒,然而北堂尊越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份在咄咄逼人的質問之下,對於北堂戎渡的深深擔心與憂慮,也許在這個時候,自己與這個女人是一樣的心情罷,她也僅僅是因為牽念北堂戎渡而已,甚至暫時已顧不上什麼理智,和他自己沒什麼不同。
思及至此,北堂尊越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怒意,也並沒有立刻說些什麼,只是平靜地看著許昔嵋道:“……你放心,朕說過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戎渡不會有事,對方的目標不是他,而是朕。”許昔嵋聞言,目光微微一閃,下一刻,她終於恢復了冷靜,緩緩開口道:“你想如何?”
“朕會讓戎渡平安無事,即便……也在所不惜。”北堂尊越並沒有理會許昔嵋的問題,也沒有回答,只是輕聲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他說話的時候,削薄的嘴唇微微彎曲起來,被柔化成了一道十分好看的弧度,即便是許昔嵋在旁邊聽著,也能夠很輕易地感覺到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之中不但擁有強大的自信,同時也似乎包含著極為濃烈而真摯的感情,一時間她忽然就有一點無處著力的感覺,或許還有某種深深的複雜情緒,是的,無論北堂尊越與北堂戎渡之間究竟是不是一個錯誤,但她至少十分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深愛北堂戎渡的。
殿中沉寂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許昔嵋才慢慢開口道:“……那麼,那些所謂的叛黨,究竟是些什麼人?”北堂尊越聽她問起,原本冷酷如冰的英俊臉龐上,突然間就露出了一絲好象被無窮鮮血與死亡浸透徹底的猙獰之色,就如同想起了什麼最痛恨最欲噬之而後快的記憶。
“……北堂隕。”北堂尊越幾乎是從牙縫中硬生生擠出這三個字,他盡力將胸腔內劇烈的心跳慢慢平緩下來,燈光中,男人光滑如玉石的面孔上慢慢暈染上了一層異樣的潮紅,袖中修長的五指一點一點地攥起,用力極大,甚至在面板下面微微暴起了數根虯凸的青筋,此時此刻,北堂尊越再一次想起了那個夜晚的每一個場景,甚至北堂戎渡在將他送入水中之前所流下的每一滴眼淚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心中頓時湧起不可遏制的憤怒與狂暴,交織著被纏綿的力道撕扯成一片片的慘烈柔情,北堂尊越忽然無比想要毀滅什麼,用無窮的鮮血來暫時抵消內心深處失去什麼重要東西的痛苦,他強自忍耐著,剋制著自己,最終還是漸漸平靜下來。
“……北堂隕?你大哥?他不是在當年就已經死在了你手上麼?”許昔嵋聞言,饒是她想過許多種可能,卻也還是沒有想到竟會是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北堂尊越沉默著,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此刻的真實想法,惟獨那似乎還算冷靜的眼神之下,隱隱覆蓋著被強行壓制住的烈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待到許昔嵋聽罷,嫵媚的面容上已是一派複雜之色,口中卻冷冷譏諷道:“……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當初因為你北堂尊越狂妄自大的緣故,讓那北堂隕僥倖逃得了一命,如今你是安然無事了,卻讓我的外孫替你償還,眼下他落在北堂隕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