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暖香陣陣,光線十分亮堂,北堂戎渡用手肘支在身旁的炕桌上,半是慵懶半是隨意地託著臉頰,看著對面的北堂尊越,說道:“南方眼下的戰況已經能漸漸看出對咱們有利的勢頭了,只不過,等再有一陣,就要入了冬……天氣一旦冷下來,無論是人嚼馬用,還是因為天寒地凍,總之這仗,就變得不好打了。”北堂尊越以手指輕叩著桌面,聞言微微一笑,語氣中有著莫名的冷肅之意,道:“怎麼會不好打……本王明日便會暗中命人傳令於徵南統將,大軍所攻之處,七天之內當地若是仍不肯降,便可城破之日起,洗城三日,軍法不治。”
北堂戎渡聽了這話,不禁心中一動,北堂尊越這口中說的所謂洗城,其實就是屠城的意思,北堂尊越既是暗中下令軍中統帥可以縱兵兇,說出‘洗城三日,軍法不治’這一句話,那便是明明白白地允諾了讓士兵可以在城破之後隨心事,於城中大肆劫掠搶奪,女子錢帛任意取之,且在這三天之內,種種惡皆不以軍法處置,如此一來,軍中眾將士哪裡還有不人人踴躍爭先,拼死破城的?管他什麼天氣嚴酷,不適攻戰等等理由,全都在重賞之下被人拋在腦後,正所謂利動人心,向來人可為財死,鳥亦為食亡,便是如此了。
而至於說到屠城之事,影響太過惡劣之類,北堂尊越如今,卻已經是不必去在乎了,只因為眼下北堂氏前勢已成,已不再需要像當年剛剛起兵之時一般,要以標榜身仁義來籠絡人心,製造有利輿論,以此安民,哪怕是北堂戎渡曾經帶軍隊屠過城,那也只不過是由於對方是胡人而已,並非我中原百姓,因此才可以為之,而如今此一時彼一時,現今北堂氏如日中天,勢已龐然,北堂尊越已再不用做出什麼表面姿態,來收買人心,而是毫無掩飾地展現出鐵血無情的一面,同時又震懾了天下人——順昌逆亡,就是這樣的簡單不過。
北堂戎渡眼見父親已是決定了此事,於是心中也只是略想了一想,便微微點了一下頭,並不對此發表什麼反對意見,這其實也不能怪他心腸篤硬,冷血無情,畢竟這世道就是如此而已,在亂世之中,人命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身處高位之人,從來就不會真正地去憐憫弱者,因為他們所站的高度,就已經決定了他們考慮的往往只有身的利益,從古至今,弱者就是註定被強權所奴役、所支配的,想要擺脫這些,除非你變成強者,不然,你就只能接受己的命運!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但也是再冷酷不過的現實。
此事既已定下,北堂戎渡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將一隻手抵在己頷下,似是慢慢思量著什麼,一面緩聲說道:“……先前,董樂的右路軍在南方因糧草被燒燬,一時得不到補給,便以南方殘存的一萬餘胡人為食,充作軍中口糧,後來此事傳回京中,就有一些腐儒酸臣跳將出來,對此攻訐不已,眼下若真的縱兵屠城,只怕這幫人又要做出頭鳥,蹦出來大肆聒噪,叫人煩心。”一面說,一面將雙手攏在袖內,低頭打了個呵欠,北堂尊越見狀,嗤嗤一笑,兩道遠山眉舒展開來,一面動了動手臂,漫不經心地說道:“……隨他們這些人愛吵就吵去,只當是聽不見也就是了,這些文人於安邦定國之道上,總也有些用處,就隨他們去罷,等己蹦達得累了,然也就消停了。”
兩人正說著話之際,已有宮人送上了御膳房剛剛做好的精緻點心,北堂尊越隨手盤中拿了一塊糕點,遞到嘴邊,還未曾張口去咬,卻忽然彷彿記起了什麼,轉頭看向北堂戎渡,道:“對了,本王……正有一事要與你說。”北堂戎渡下意識地轉頭看了過去,道:“什麼事情?”
北堂尊越倒是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一笑,目光在北堂戎渡的身上打量著,漸漸地嘴角輕抿起來,說道:“戎渡……王都的改建規程,如今倒是已經差得不多了,等到全部竣工,本王就下令讓你搬到城東,怎麼樣?”
北堂戎渡聽了這話,一時之間倒沒有往深處去想,他如今就快到了十七歲,已經是個大人了,連女兒都已經有了,再算不得孩子,古皇子在未成年之前,可以在宮中住,而等到了一定年紀,按照規矩,就須得搬離大內,由戶部撥款,己出宮建府,從來沒有誰能夠一直住在宮中的,眼下北堂尊越雖然還未曾稱帝,北堂戎渡也並非皇子,但這其實也差不到哪裡去,倒也確實應該按規矩如此了,因而北堂戎渡也並不覺得突兀,遂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嗯,也好,只不過如今戰事連連,戶部財政也是有些吃緊,所以此次出宮開府,便不必由戶部掏銀子了,我己出錢也就是了。”
北堂戎渡向來生財有道,從當初年幼之際離開無遮堡,他就已經開始著手發展各種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