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都下去。”翠屏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床上的北堂戎渡,雖然不知道他怎麼了,心中憂慮,卻也不敢違抗,帶了眾人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殿中再無旁人,只剩了父子兩個,北堂尊越坐在床邊,看著北堂戎渡緊閉的雙眼,眉頭緊鎖,一時心中百轉千回,半晌,將手伸出去,輕撫他微亂的額髮,北堂戎渡似乎很不安穩的樣子,蹙著眉,一隻手露在毯子外面,指尖略微顫了顫,似乎想要抓著某個讓人安心的東西,同時薄薄的雙唇微微翕動了幾下,彷彿在若有若無地呢喃著什麼,神情悽切惶惶,卻沒有聲音,北堂尊越猶豫了一下,心裡什麼念頭統統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隨即張開有力的五指,將那隻雪白的手整個地覆住,包在溫暖的掌心裡,低頭輕吻少年極黑的眉毛和眼睫,意似切切安慰,但北堂戎渡卻只是皺了眉頭,睫毛微顫,就好象身陷在什麼夢魘當中,再無掩飾地暴露出自己所有的脆弱與無助,北堂尊越看著他這個模樣,感覺到氣惜交加,想打他,也想好好愛惜他,這才終於明白‘柔腸百轉’一詞,究竟是什麼意思。
正值此時,卻只聽北堂戎渡嘴裡喃喃溢位什麼聲音,但哪怕細聽之下,也聽不出究竟是什麼,北堂尊越俯身把他抱在懷裡,輕輕拍著,軟言哄慰,想讓他睡得安穩些,一時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良久方慢慢低咒道:“本王上輩子,肯定是欠了你的……”
這個舉動似乎還有些效果,北堂戎渡偎依在父親懷裡,漸漸地,臉上的表情依稀緩和了幾分,北堂尊越像拍嬰兒一樣地耐心拍著他,鳳目半斂,意似垂垂,終於撫平了愛子面孔上的戚容,未幾,北堂戎渡好象睡得安穩了,呼吸平和,北堂尊越將他摟在胸前,緩緩撫摩那潔白的額頭,卻忽聽有人模糊囈語道:“二郎……”
北堂尊越一顆心猛地一跳,一時間只覺得呼吸也屏住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就好象是站在自己的院子裡,看著後院中栽的那棵屬於他的樹上開始一朵一朵地開花,一朵一朵地綻放,無窮也無盡,把整個院子都照得亮了,風過處,花開灼灼,如天如海。
二百零八。 情到深處淡如水,心心相印最可貴
等到神志再次開始清楚起來的時候,北堂戎渡便發現後頸處似乎正有些隱隱作痛的意思,哪怕是還閉著眼睛,也感覺得到有溫暖的光線被什麼阻隔在外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遮在眼皮上,北堂戎渡本能地捂住脖子,腦海中不由自主地便回想起被打暈前的那一幕,一面慢慢睜開雙眼,然後朦朦朧朧當中,便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周身衣衫已被換過,此刻身上只穿了一襲薄薄的軟湖綢長衣,高床軟枕,甜香薰燻,梨蕊黃萬福萬壽的刺花蘇水軟帳將明亮的燈光柔柔隔在外面,給床內留下一方靜謐的天地,往外看去時,似乎有人影在外頭被燭火扯得隱隱綽綽的,恍若夢境。北堂戎渡立刻睡意全無,那一點兒剛剛醒來的怔忪很快便無影無蹤,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緩緩撐起身,從床上半坐起來,輕聲開口道:“……是誰在那裡?”
帳外的人聽見了床內傳出的聲音,忙匆匆地快步走了過來,北堂戎渡攬衣半坐,只覺得眼前猛地一亮,帳子就已經被人掀開了,他下意識地因為光線的突然增強而微微眯起了一雙眼睛,就看見翠屏雲髻高挽,面上似喜含嗔,身後低眉肅立著五六個宮人,上前用塗著蔻丹的白嫩纖指握住他的手,心頭軟成一片,安心輕嘆道:“……我的爺,可算是醒了。”說著,命人取了擰乾的溼毛巾來,親手為北堂戎渡細細擦著臉,一面柔聲說道:“爺今日怎麼這樣不當心,那般光景,豈非是要嚇著奴婢麼……少君和兩位側妃接到訊息,下午還來看過了……”
她這樣關切滿滿地說著,北堂戎渡的目光卻只是在殿中四下一顧,半晌,方移開了眼,不知怎麼,臉色卻有些不好起來,翠屏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繼續絮絮道:“下午看見王上抱著爺回來,奴婢當時心也驚得涼了,好在王上說沒什麼大礙,只是在過招的時候不當心,失手震暈了爺,不然……”她說著,因心疼北堂戎渡,語氣中便不覺已帶出了埋怨之意:“王上怎麼這樣不分輕重,若是把爺傷著了……”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很有些逾越了,對北堂尊越不敬,因此忙嚥住不提,轉過話頭道:“爺可要喝水麼?還是想先吃點兒東西墊墊?”
北堂戎渡抬起眼來,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是有些迷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昏睡而有點兒迷糊了,良久,才面容有幾分僵硬地開口問道:“……他呢?”翠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北堂戎渡一手捂著額頭,重複道:“父親呢?他在哪兒?”翠屏這才明白過來,遂笑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