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要從大笪十一年(魁隗記年)開始說起……
我的孃親,姓偃,單名一個楚字,來自軒轅之丘,為避禍亂,混入了湧向魁隗城池的流民之中。
魁隗的流民,乃極下之民,既無遮擋之物,也無溫飽之食,只能相互依偎,捲縮於城牆之角。
對於那些不知何為明日的流民而言,若是有幸能被主子看中,選作奴隸的話,那可真是莫大的恩賜。
而我的孃親,偃楚,卻恰好有了這個運道,受了這份“恩賜”。
看中她的乃是當時年輕有為、叱吒風雲的守城之將刑穆。他的姐姐為魁隗之帝姜大笪的愛姬,他的妹妹亦為大笪之子姜大漢的正妻。因而,為他所選,入了他的門,即使身做奴隸,卻也一朝登了龍門,身價百倍。
可,那時,我的孃親偃楚,卻並不知——那雙原本溫暖的手,卻是將她推入了地獄,成為了絕望的開端……
和孃親同一批,被刑穆選作奴隸的,還有九名女子。她們分別被他關押在兩間臥房,帶上手銬,限制出行。
起初的她們因著每日供食充足,且無需勞作,即使被限了自由,也並未多想。
然而,這些日子卻只是曇花一現,未過多久,孃親的居所便迎來了妜母(妜母,刑府的產婆)。
“給我好好的檢查一番,不要讓了這些骯髒的奴隸,汙了我們大人的身子。”妜母以麻布遮臉,眼中盡帶嫌棄,未曾正眼望過她們。
“是。”妜母的婢女斜著身子,向著妜母微微行了禮,便快速走到了那些奴隸的跟前,眼帶厲光,冷目而視,撩起了袖子
拔去了她們的衣裳,裡裡外外,細細檢查了一番。
待得她們查了個清楚,這才安心地走到了妜母的跟前,向著她稟告著道:
“妜姑姑,姑娘們全都檢查過了,並無頑疾,皆完璧之身。”
“恩……下去領賞吧。”妜母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左手一攤,示意她們下去受賞。
“是。”
她們謝了賞賜,剛要轉身離去,卻見妜母突然言道:
“洛水,夏鳶,你們二人留下,今先將她帶到大人的身邊。”
洛水,夏鳶回頭一望,只見妜母一指指著站於偃楚左邊的女子。
“是,妜姑姑,我們今晚便將她送去。”她們二人一起答著妜母的話,將那目光投向了她。
那日,晚風正猛,嫵咲(方才站於偃楚左側的女子)微微一笑,轉了頭最後望了一眼偃楚,便隨了她們的步伐,再不曾回來。
也許,她只是被喚去了另一個地方,也許她受了大人的恩賜,留在了他的身側。但不管怎樣,自那之後,偃楚都再沒見過她的身影;也自那以後,那接連被送走的人,再也沒有回到這個地方。
當這兩個屋,漸漸地空去,那留下的人卻也只剩了偃楚和宓錦。
而該來的終將會來,誰也逃離不了命運的輪盤。
漆夜靜靜,偃楚仰臥休憩,未曾入眠。卻聞“吱呀”一聲,門被推了開來。她微微地睜開了眼,只見洛水,夏鳶二人已然到了自己的身側,按著規矩,她深知今夜應是輪到了自己,並未多言,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便隨了她們朝著將軍的居所一走而去……
“姐姐……”宓錦望著她遠走的背影,不由地喚出了口。
“放心,我會回來的。”偃楚淡然一笑,丟下了這句話,便就消失在了宓錦的眼前。
“大人,洛水和夏鳶將今日的‘具’送來了,供大人享用。”洛水和夏鳶攜著偃楚跪於了刑穆的門前。
“好……你們都退下吧。”刑穆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離開。
“是。”她們恭敬一禮,小心地將刑穆的房門推開了一角,示意偃楚進去,待得偃楚跨入了這片黑暗,她們便忽兒逝去了蹤跡,獨留了她一人。
“知道我刑穆堂堂萬千之將,為何要找你們流民?”黑暗之中,刑穆點了一根燭火,陰邪的笑著。那道火光,將他的輪廓照的異常分明,也將他手中的劍照的通亮。
“奴婢不知。”
見著此景,偃楚並未慌張,卻只是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將首俯的很低,答著刑穆的話。
“那是因為,你們這些流民的命太過輕賤,引不了帝尊的注目,且也不在法理之間。而我,若是殺了尋常的百姓,那便定是難以逃脫法理的治且失了我的尊榮。可我刑穆的後代,若是連這點滴的血腥,片刻的私情卻也不能跨越,日後又何談統領萬千之兵為我魁隗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