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旁人,高德子自然會意上前,道:“娘娘,奴才聽聞這兩日朝上袁閣老還有禮部侍郎都向聖上建言,說謁廟誓師應帝后同行,方顯對皇祖與蒼天心誠云云。但娘娘是知道的,聖上剛剛責難過娘娘,令娘娘禁足不出,自然也就不曾鬆口。”
榮惠心裡一暖,袁閣老與那禮部侍郎會有有此一舉當然不是偶然,自是薛家在後施力的後果。之所以要使她與朱文燁同行,當然是擔心一旦事發,她被禁足宮中,事情難料。
雖然榮惠早就應對之舉,薛家如此反應多少是有些小看了榮惠,但她卻十分感念,這是隻有家人之間才有的體貼入微。
高德子接著道:“不過峰迴路轉,今日所有的事終於水落石出,聖上再無責難娘娘的理由,自然也順應了朝臣之意,命娘娘同行。”
“水落石出?”榮惠面帶疑色,又想起他之前那句“真兇現行”,不禁吃驚道:“你是說,莊貴妃露出了蛛絲馬跡?”
這話說出來,榮惠自己都難以置信,莊貴妃的謹慎比她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高德子聽了,更是一驚,道:“不是慧婕妤嗎?”
“你說什麼?”榮惠一怔,迅疾轉過臉,許是夕陽的餘光仍舊灼烈,竟覺從眼睛刺痛到了心裡。
高德子解釋道:“……今朝聖上與莊貴妃、懿嬪在麗景苑賞花,忽然被一宮女闖到跟前。那宮女直呼聖上救命,說自己是被逼殺人,是無辜的,還不想死。一問殺了誰,那宮女才招認是她被慧婕妤指使,與兩個內監一齊將魏長推進井裡的。她說其他兩個內監已經喪命,她自知命不久矣,不甘心就死,所以攔駕,要揭發慧婕妤……”
“細一問,才知那宮女是慧婕妤的貼身宮女,好似喚紅……紅……”
“紅豆。”榮惠輕輕說出這句時,腦海裡彷彿有什麼轟然一聲炸了開來,心亂跳不止。
紅豆是顧梓榆的陪嫁侍女,自幼伴她身側,最是忠心不過。而能在數個貼身侍女中選中陪伴入宮,更是忠心中的忠心,貼心中的貼心。
別說顧梓榆叫紅豆殺人,便是叫紅豆自裁,紅豆也不可能吭半句聲。
如今紅豆會如此做,只可能出自顧梓榆授意,而顧梓榆為何會有這樣的授意……榮惠閉上了眼,不敢去想。
高德子猶自說著:“慧婕妤嫉妒娘娘平步青雲,拒絕對她施以抬愛,不顧舊日姐妹情分,竟生出這等嫁禍的心思來。可憐娘娘,可憐二殿下平白受屈,幸虧老天有眼,叫這包藏禍心之人顯出原型,娘娘冤屈才得以洗刷……娘娘,您怎麼了?”
“聖上如何處置她?”榮惠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像是許多細小的手指在臉上攀爬,又好似把刀,火辣辣地割著的肌膚,股股從面頰浸入四肢百骸,痛楚難當。
高德子愣神,吶吶道:“慧婕妤心如蛇蠍,聖上當然不會輕饒。謀害皇子,嫁禍皇后,其罪當誅,聖上已賜了鴆酒……娘娘,娘娘,您往哪兒去,您……”
天□晚,重重宮殿暗雲披上了濃墨渾金的色彩,在暮霞的垂映下漸漸變成無數重疊的深色剪影,這樣緩慢地陷沒,格外給人一種壓迫到無法喘息的感覺。
昔日繁華似錦,被賜給麗婕妤的永春宮,此刻楊柳衰煙,連那一帶赫赫紅牆亦成了一道頹敗的紅,在黃昏中,整座宮宇似一頭苟延殘喘的巨獸,僵伏在那裡。
榮惠恍然想起那日顧梓榆一定要激怒麗婕妤,入這永春宮之事來,當時的她,也是和今日一模一樣,一意孤行。
執意得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永春宮中跪了一地宮人,榮惠顧不得這些,只疾步入內殿,卻有內監攔住,道:“娘娘,此地不詳,承慶宮的公公剛送來鴆酒,說不定此時慧婕妤已經……”
“退下。”榮惠斥道,“本宮有話要問慧婕妤,你們都退下,不許打擾。”
一眾宮人面面相覷,原本見榮惠竟獨自一人而來,已是疑惑,但聽了皇后的懿旨卻是不敢違背,默默領命退下。
榮惠推門入內,眼見屏風後人影微動,不禁欣喜,脫口而出道:“梓榆,快別喝那酒——”
疾步轉入屏風之後,正見顧梓榆斜倚在貴妃榻上,身姿削瘦,一身錦袍也撐不出幾分顏色來。她低垂的手中擎著一隻酒杯,酒杯往下,竟是一滴不漏。
“梓榆……”榮惠險些站立不穩,黃昏的冷風灌入窗來,碎在她的前額,打下層虛汗。
顧梓榆髻上插著的金步搖隨風搖曳生姿,成串翡翠與貓眼不住搖曳,叮噹作響。
“惠姐姐,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