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皿,都如同尋常物事一樣堆山積海擺在她的院子裡。
人心都是肉長的,被嬌養了這麼久。後來又知道自己孃家鎮子上進了山賊,將好多人家都屠戮殆盡,包括自己孃家,柳夢寒才真正對那位貴人老爺低了頭,從了他。不是因為沒有孃家依靠,而是她感激這位老爺救了她一命。一想起自己若是還在家裡面,被那群山賊擄了去,絕對是生不如死。再看看自己如今錦衣玉食,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高貴不高貴,值得不值得,原是比出來的。
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這樣一個大她十幾歲的老男人的外室。可是那位老爺並沒有把她當作外室。兩人成親的時候,也是大紅花轎,龍鳳花燭,從正門進得他家門。後來她生了兒子,那位老爺就將他們家裡最要緊的物事給了她。
柳夢寒以前也想過,既然孩子都生了兩個,也不再爭正室的名份,打算跟著他回京,就算做二房也行。
老爺當時撫著她長長的黑髮,嘆息道:“不是我不想接你進京,實在如今勝敗未分,情形未明,還不到你露面的時候。我怕事敗,將你們母子也一網打盡……”
柳夢寒不解,曾經問道:“老爺的原配妻子和孩兒都在京城,怎麼不怕他們被抓?”
老爺古怪地一笑,道:“所以他們在明面上就夠了,你只管等著享福。若是da事不成,你就在壽昌府隱姓埋名,也能一世富貴。只要記得給我把香火傳下去就行,我怕絕後啊……”
“老爺到底在做什麼?”
那位老爺呵呵笑著,將她攬入懷裡,喘著氣道:“……一步登天。”
那時候,她本來住在西南的另一個都府。後來她家老爺開始醞釀da事,便將她秘密安置到西南壽昌府,跟鄭嬌做了鄰居,瞞過了所有人,包括老爺親近的屬下。只有她家老爺知道她住在這裡,還有當時壽昌府的知府……
若不是她知道她家老爺有鴻鵠之志,以後的富貴不可限量,她才不會一直死守在這裡,對所有人的守口如瓶。-包括她的兩個孩子。
只是這一切的美夢,都在宏宣二年的除夕之夜,化為灰燼。
她本來以為她家老爺另有奇謀,一定是假死遁世,以待時機。誰知道,她等了五年,不僅老爺杳無音訊,連她一直期盼的京城侯府被抄家滅族,都沒有發生!
那一家子反而過得如同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更加興旺起來。
眼看大皇子就要選妃封王,以後還要更上一層樓,她死守在這個窮鄉僻壤,又有什麼意義?!
她再也不能等了!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女兒,同自己一樣,做個鄉下土財主。同是一樣的血脈,自己再不濟也是二房,憑什麼……
這一次上京,她不止是要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恢復自己的身份地位,還要查清她家老爺的死因!她就不信,她家老爺有勇有謀,會死得無聲無息!
又想起京城裡的那一家子,柳夢寒輕笑:一窩子蠢貨!難怪老爺什麼都不跟那位說,連自己男人在做什麼都不知道,活該被擺在明面上當靶子!
宏宣七年的除夕夜到了,這一天,也是老寧遠侯的忌日。
寧遠侯府裡,寧遠侯太夫人帶著兩個兒子在祠堂祭祖,同時給老寧遠侯上香。
看著老寧遠侯的牌位,太夫人眼裡蘊滿了淚水,對著牌位泣道:“你爹為了我們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若不是有他,我們也不過是一般的人家,沒有這樣大福。我們家的爵位,到了老大這一輩,就到頭了。可是有了你爹,我們家以後,是再也不用愁了。
寧遠侯楚華謹和老二楚華誠忙上前安慰太夫人,勸道:“爹爹雄才偉略,當然不是我們能比的。兒子們如今只用孝敬孃親,將先祖留下的功勳再上一層樓才是。”
太夫人欣慰地點點頭,對著牌位道:“老侯爺,你可以放心了。”
出了祠堂,寧遠侯夫人裴舒芬和二夫人黃氏趕緊迎上去,扶著太夫人往上房中瀾院裡去。除夕的夜宴就擺在那裡。
一路上,裴舒芬勸著太夫人,輕言細語地道:“娘也別太傷感了,多想想爹的好處。家裡都讓娘當家作主,又對娘專一重情,為了這個傢什麼都豁出去了。娘只要好好活著,活得更好,就是全了爹的心願了。”
這話太夫人愛聽,眼裡帶著淚,含笑看了裴舒芬一眼,道:“你這張小嘴,真是死得都能被你說活了。”
裴舒芬抿嘴一笑,自嘲道:“娘謬讚了。我可沒那麼大本事。”就算有,也不會使出來。死得說活了,對自己有什麼好